除了祠堂里的柳如倩母女,府中的其他人都赶了过来,苏炳景这几日都告假,并没有去校武场练兵,怕的就是今日这副局面。
府医已经替孙氏诊过脉,和锦瑟说的结果一样。
“面人……桂枝……面人……”孙氏听完又连着吐了好几口血,嘴里念念叨叨的只有这几个字。
“老奴这就去拿,这就去拿。”桂嬷嬷连滚带爬,手忙脚乱的去梳妆架台前,径直的拿起桌面上的一个小木匣子,捧着它回到床边。
“拿来了。”桂嬷嬷将木匣子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两个面人,经年历久,那两个面人已经泛黄褪色。
孙氏的手指动了动。
“祖母。”苏冉连忙拿起那两个面人放在孙氏手中,虽然孙氏已经没有了知觉,或许没有办法感受到面人带来的触感。
苏冉已经看得清楚,那两个面人一男一女。
女子的那个除了泛黄褪色,面容仍然隐约可见,眉目之间与孙氏有几分相似。
但另外一个面人,已经很是模糊,尤其是面容,已经模糊到看不清楚,仿佛是被人曾经无数次的细细描摹。
祖母其实从未放下过祖父啊。
“原是这样……我就知道。”孙氏依旧喃喃自语,无神的眼里满是泪水,流落的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了下来,将枕头浸湿了大片。
苏冉抬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完。
孙氏想起八岁那年她爬树偷枇杷,浑身污渍的模样,而他白衣胜雪,满脸嫌弃的看着她。
难怪她后面派人去查,却什么也查不到;难怪他留了那么多的银钱,又叮嘱哥哥嫂嫂多来陪她说说话;难怪江扬每次见她都是一副欲言又止,吞吐难言的样子。
那个聪明睿智,洒脱风流的少年啊,为了她,甘愿走进别人画好的囚牢。
他拼尽全力护着她,为她安排好一切。
而她便是次次心伤,也会选择无条件相信他。
她无法想象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光里,该是怎么的绝望痛苦,他一个人带着万千折磨离开了。.
她突然恨自己怎么那般愚笨?若是她再聪明些,能明白他那些话里的意思,能看懂他眼里的无奈不舍,能冲进书房里去看一看,或许……
没有或许了,一切都晚了。
穷尽一生,她也没有学会怎样去好好的喜欢一个人,她的喜欢,不及他一半深。
短短时间,她好像回顾了一生,一幕一帧全是他。
孙氏嘴角扯出一个笑,她看着前方,眼里重现光彩。
苏杭,我来找你了。
苏杭,这次我一定好好学习怎么去喜欢一个人,你一定不能再留下我一个人了。
苏杭,前院那颗枇杷树又重新开花结果了。只是没有你在,它似乎并不甜了。
孙氏的眼睛闭着了,再也不会睁开了……
“祖母?”苏冉小心翼翼的扯了扯着孙氏的手,没有反应。
她又使劲的摇着孙氏,仍旧没有反应。
苏冉的眼泪糊了满脸,心脏不断紧缩,一种无力感狠狠的包裹着她,她再也听不见那句“冉丫头”了,她的祖母没了?
四周哭声大放,苏冉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半点声音,人在悲伤至极的时候,是真的会失声啊。
桂嬷嬷守在床边看了孙氏一会儿,小声喃了一句:“小姐,等等奴婢。”
趁着众人没注意,桂嬷嬷一头撞死在了床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