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见过交河笑,总觉得这人就像大漠冬季里雪峰,冷的像冰碴子,即便艳阳高照,也不会化开。
交河顿了顿,目视前方,说:“令。”
黑子当即抱拳,震声低应:“在。”
“后方七里便是我满红关边防军‘吹角营’所在。”交河森冷的嗓音犹如震荡的风声,“你持我铜符去传令,就说斥候小队长,交河,代行都尉之令。命吹角营立刻来此,不得有误!”
黑子神色惊异,他猛地抬头,凝视着背对着也不看他的交河,急声问:“大人为何下这般军令?此地已过警戒地界,吹角营来此必然会被迦拿军队发现。吹角营不过千余人,一旦交战,定会陷入险地。大人,临近大营离吹角营足有几十里,加之昨夜沙暴令此地堆沙甚高,马都不好跑,若是驰援也颇费周折。还有……”
还有大人也在这呢!
黑子似明白了之前交河突然大发善心的缘故。
他垂下头颅,没敢在说下去。
“军令如山,黑子,你胆敢抗命?”交河声音冷的似能穿透人心,“快去,如敢抗命,军法处置!”
满红关边防军军法森严,违抗军令者,斩立决!
“黑子领命。”黑子似咬碎了牙般回应,“大人,万事当心。”
交河依旧望着下方,只是摆了摆手,甩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铜符。
黑子接过铜符,动作迅速地爬回沙坑,翻身上马当即朝着吹角营的方向,打马疾驰!
“大人,我等留在此地作何打算?”一名斥候见黑子走了,便上前轻声问,“迦拿军队已经占据海滩,我等在待下去,恐会被发现。”
“令,皆下都有!”交河攥紧密报,“随我静待吹角营至,刀出鞘,整备待战!”
交河说完握住刀鞘,缓缓拔出,刀刃被阳光照射出一道苍白的弧光,横映在他的眉宇间,旋即又被深深埋入土中。
话语中被逐渐传向后方,一柄柄钢刀被拔出刀鞘,锋锐的出鞘声带起一片刺耳的摩擦声,随后渐渐沉寂。
所有斥候都不在交头接耳,他们的面容凝重,沉默地注视着沙滩的下方,心中皆已明了。
要战了。
天色还是那般阴沉,阳光不显刺眼,空气带来干涩的寒意,风势时大时小,吹动黄沙滚荡着渐渐覆盖斥候们的身躯。
他们被埋进砂砾中,与黄沙融为一体,唯独露出那一双双布满冰冷杀意的眼睛。
那被埋在黄沙中半指长的卷纸被风吹的微微摇曳,如锋的字迹被浑噩的阳光照亮,曝露出其中的内容。
‘外寇意在先发制人,两万军驰援,先锋队于天明时分出击。’
“天明出击。”交河微抬双眸仰视天际,寒声轻语。
“正是此刻。”
……
这片沙滩位于大漠东边,在无人知晓的岁月里,前仆后继的海浪不断冲刷上岸,令东边金黄沙漠中多出一片翠绿的生机。
湛蓝的海洋,茂密的树林,潮湿的细沙中半埋着光鲜的贝壳,横走的螃蟹,垂死的水母,干枯的海星。
还有一只从浅滩中踏上岸的大脚。
大脚顺着席卷而来的浪花渡步走上沙滩,这只脚上穿着由动物毛皮制作的镂鞋,在由麻绳绑系在脚裸上,裸露的脚趾被阳光晒的黝黑一片。
这是一名迦拿战士,他穿着贴身的背心盔甲,下身是分段束带裙,在行动间,可以看见胯间内里是由动物毛皮和麻缕交织紧裹的内衣。
数之不尽的迦拿战士登上沙滩,他们发色各不相一,金、褐、红、黑,连带瞳色也是不同,浅白、火红、莹绿、蔚蓝。他们身材强壮,身形高大,背负巨大圆盾,腰跨膝长宝剑,手中则握着闪烁着锐利寒芒的长矛。
迦拿战士们往返在沙滩与战船之间,搬运着各种物资。有人肩上扛着毛皮和做工精致的毛毯,有人招呼伙伴一起抬着硕大的滚圆木桶,有人在林间伐木,有人在浅滩中持矛捕鱼,还有人拿着皮鞭驱赶着奴隶进入帐篷。
奴隶大多都是女人,她们身穿褴褛的兽皮大衣,在匆忙行进时,丰硕婀娜的身姿流露出野性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