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存山给他的回应是一个绵长细密的吻。
云程抓着他衣摆,不敢跟接吻时不讲基本法的叶存山对视,目光一偏,看见了地上团团转的小烟花。
果然古往今来,这东西都是气氛神器。
闹过一阵,洗漱完后,夫夫俩又在炕上对坐。
云程只有尾章要写,结束比叶存山早。
弄完他摸了枕头下的记账本出来,把今日开销都记进去。
给存银的是二十五文钱。
他跟叶存山今天吃吃喝喝,花去了一两一钱,主要是烧锅的那只鸡是整鸡,这个贵。
另外就是:“烟花多少钱”
叶存山抬眸看一眼,不想说,“私房钱就不记了吧”
云程笔尖一顿。
叶小山竟然还藏私房钱
“私房钱不仅要记,你还要交出来。”
叶存山:“……没多少。”
云程:“没多少是多少”
叶存山比了个数,一个巴掌。
五文、五十文的,就不用管了,云程直接猜:“五百文一个烟花”
叶存山摇头,“我只有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也很多了,想想他俩刚搭伙过日子的时候,兜里买完地回来,仔细算算,也就六两多一点,还到处都要花钱。
这么一想,他们现在在街上看见小吃都能直接买,偶尔也能吃顿好的,这日子已经红火许多。
云程弯弯眼睛,“咱们也算是奔小康了!”
叶存山听不懂,还以为他蒙混过关了,低头正要继续背书,小腿就被云程踢了下,“只剩下五两,还是加上花去的,总共五两”
这桌子是炕桌,低低矮矮一个,叶存山个子高,坐上面都是盘膝坐,云程坐久了腿麻,他就爱各种换姿势坐。
现在叶存山被踢,都没法躲。
他也想狡辩一下,这心虚表情真难得。
云程默默比对物价,猜了个数,“一两银子一个烟花”
叶存山捂脸,果然狡辩了,“君子一诺重千金……”
看云程眯眼,他补到:“哄你开心的,也不算贵吧……”
云程指指点点,一边往记账本上写数目,一边说:“咱们是什么大户人家啊,看得起一两银子一个的烟花。”
叶存山又开始坑弟弟,“你不是留一个给存银么到时候看完让他给钱。”
云程笑得不行,字都歪歪扭扭。
数字的繁体字都很难,看叶存山也不是个会记账的人,云程转眼一想,直接写了阿拉伯数字。
叶存山:“冥府用的数字”
云程:“……闭嘴,背书去。”
隔天早上,柳小田过来后,云程就把后头的稿子给他,让他中午捎带给元墨。
这一册的银子已经提前结算过,不用再给钱。
柳小田接下,装包里后提醒云程:“你中药还剩下一贴,今明两天要抽空再去一趟医馆。”
云程应下,他今天准备尝试做饮品。
叶存山爱喝带味道的东西,今天交稿空闲,就抽空做一点糖浆出来。
风味糖浆是他无意中看到一个视频,觉得简单自己尝试过的。
家里还有话梅,他清洗了一个酒坛子出来,装进话梅后加水放到窗外冷藏浸泡,到夜里就能加糖再泡,糖泡融后过滤残渣,就是风味糖浆。
然后跟让柳小田帮着一起酿桃源酒。
这酒是云程在一本书里见过的,据他所知是不用蒸馏,比较适合自家酿造。
需要的白曲和糯米家里没有,柳小田临时出去买,云程让他顺便买两个酒坛子回来,忙活一回,多酿一些,回头叶存山嘴里时不时换个味儿。
甜的叶存山喝多了腻,酒倒是不挑。
难不难喝的,他都能喝。
就是不知道他酒量好不好,别到时家里酒多了,喝多了乱来。
一早上他就跟柳小田忙这事,书童启明过来时,已经是午饭后,站门外等着,看柳小田来了,他才避嫌进屋。
剧情支线展开以后,后面的剧情云程心里都有数,再报第四册的内容,停停缓缓下来,单就效率而言,跟他自己写没大差别。
唯一的好处是,启明是经过挑选的,这稿子到他手上,能省去誊抄那一步。
云程写稿方式的变化,令柳小田很焦虑。
纸铺现在没羊毛存货,他前两天过去都接不到活。
那时是元墨安慰他,他俩现在都能在云程这里帮工挣一点,算下来已经比打零工多了。
现在有人直接听写,元墨也就不用帮人誊抄,家里进项又少一个。
柳小田掰掰手指算着,琢磨着要不趁着现在天气没转暖,还有许多人不想冬天洗衣服时,再继续给人洗衣服,挣一点算一点。
然后就听见云程叫他,“元先生这次誊抄完,就能有空写了,他开始构思了吗”
柳小田定定神,告诉云程,“他说的情节我都不喜欢,现在已经不跟我说了……”
云程秒懂。
柳小田这勤快样,看咸鱼应该是不顺眼的。
“我刚写赘婿的时候,我家存山也听不惯。”
还想收拾他呢。
柳小田眼睛亮了亮,写出来的东西他不喜欢没事,有读者喜欢就行!
云程看他恢复活力,抽空拿了针线出来,绣生肖挂件。
这稿子他也不是一直跟人讲,也要停一停,缓缓思路。
还说让启明隔天来,“你天天来,我压力大,挤不出来东西。”
一直口述也很累,嘴巴没停,喝多了水还爱跑厕所。
启明笑笑,说回去问问二少爷。
他是二少身边的书童,这次被挑中,也省得两头调人,汇报进度也快。
他还很敬业,云程歇息时,他把稿子里看起来比较难的字都单独誊抄,给云程的生词本添砖加瓦。
云程压力顿时更大了。
隔天,他跟叶存山一起去医馆摸脉开药时,蔚县码头停靠了一条大船。
县老爷杜禹听说消息时没在意,有些大商人的船也大。
等到下头的衙役说,那船上下来的人直接去了南城煤铺子,乌泱泱带了快二十号人,杜禹才精神一振。
京都的人来了。
蔚县地方小,多少年没个大事。
王家的事情一出,被过年的喜气冲冲,县城里又恢复原样。
一派祥和之下,只有一个焦得睡不着觉的县老爷。
煤铺子生意红火,他不怕别人抢铺子,也不怕铺子里出事,就怕煤矿出事。
蜂窝煤卖得俏,煤铺子卖空了,还有人买不到。
这情况下,许多平民百姓也会跟着做蜂窝煤去卖,煤矿那边的开采压力就大。
矿主也怕出事,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压着,没开采太多,等着京都来人教他们怎么安全采矿。
可这一天过一天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子,等久了,就要赌良心。
杜禹叫人日夜盯着矿上,每天一报。
可算是是等来了人。
等收到拜帖,看到名字,杜禹脑壳就大了一圈。
怎么来的是这位。
京都纨绔,到了小破县城,那不得闹翻天。
陆瑛初来乍到,倒没怎么闹。
他让徐风带人去煤矿,“若是方便,他们就住那头,不方便就住县里,包个酒楼。矿主要见我的话,你就给个赏,没大事不用见。万掌柜管你们账面和人员,其他事就跟他说,我去拜会一下县老爷。”
《赘婿》出自杜家书斋,县老爷杜禹也是杜家人,正好去问问后头的内容写出来了没有。
他已经看过了好几个续写版本,都大同小异,打脸翻身以后,就回归了到一般的艳情话本上,赘婿也开始遇见神女、妖女,被各方贵女追捧。
他都看麻了。
全是俗物,还不如变本加厉的憋屈,还能叫他高看一眼。
另外就是姑姑没找到,他还得继续南下看看。
杜禹跟他寒暄几句,听他问起后,表情都僵了。
是云程写的,这事他听说后还惊奇了一阵。
这会儿被问到,却不能说实话。
陆瑛这少爷不像程文瑞,还跟人讲理,那又很能调动人心头火,要说了,万一他混不吝起来,揍了云程怎么办
杜禹推辞说不知道,“书斋的事是我侄子在管,要么我叫人过来问问”
到了这地儿,陆瑛又不想会会那位匿名先生了,怕一时手痒把人打了,以后没看了。
他说:“给我问问后头的内容写出来没有就行。”
杜禹:“……”
跑这一趟为了看本,也是没谁了。
陆瑛也说了正事,“我这次过来,带了一些首饰图样,麻烦陆大人派个能管事的小吏跑一趟首饰铺子,若见着样式一样的,就通知我。”
上回程文瑞走得急,追着玉佩手镯来的,什么都没找到。
陆瑛自认没程文瑞细心,怕出了差错,就把图样要来了。
玉饰价高,有人能去首饰铺子问一次,就能问第二次,他广撒网看看。
杜禹接过应下了。
蔚县首饰铺子就两家,码头那家玉饰多,人流量大,看见的可能性高一些,就不知道能不能记住。
他差人送到首饰铺子,要人仔细问询,也叫那家的伙计掌柜都多多注意。
才吩咐完,就听陆瑛说:“你这县城太破了,我住你家吧,我带了厨子,待会儿请你吃顿好的,算是给我接风洗尘。”
杜禹:“……”开始想念程文瑞。
外头云程跟叶存山从医馆出来,叶存山身上一文钱都没了,抓药还是云程自己掏银子。
他黑着脸,闷闷不乐。
一个大男人,兜里没银子,带着夫郎出来,还要夫郎自己给钱。
丢人。
云程抬手摸摸他脸,“快笑一个,你这样脸更黑了。”
叶存山垂眸看着云程的小挎包。
兜里没银子,笑不出来。
还以为当晚云程没追着他要,就是放过他了。
结果云程给他收拾书包的时候,全摸走了。
云程问他,“我拿你银子,你不开心了”
叶存山摇头,知道云程喜欢什么样的,难得卖惨示弱,“给我留点儿吧,万一我饿了,连个饼子都买不起。”
云程果然心疼他,自家夫君胃口才养起来几天,但原则还是要有的,“你以后花钱的时候,就要想想你现在兜里没钱的苦处,买吃买喝谁说你那烟花值吗”
叶存山再次狡辩:“那咱们不是还许了两个愿望吗”
云程:“……真的实现了,我会还愿的,反正咱们不是大户人家,不能这么花,我们俩吃只鸡,也才一两!”
他本说把五两银子给他放回书包,默了默,收回了四两。
“我觉着你一天也吃不了一两银子,以后低于一两再找我补齐。”
想想记账当家的苦,云程给他下套,“我当家我管账,你要是当家,就换你给我发零花钱。”
叶存山利索收了一两银子,“你当家吧。”
“一家之主,多威风。”
云程:“……”
威风你不当。
回家路上,云程也问起罗旭的事,“我上回去找庆阳学画画,他一句都没问过罗旭,是没相中吗”
叶存山说:“相中了,但是庆阳性格好强,没见过爹娘之前,不见罗旭,也不会跟人打听,显得他上赶着。”
云程捏捏叶存山的手,“还是劝他这两天再跟罗旭约出来见见吧我听说招婿很难和离,这又不比正常婚约,以后搭伙出问题,不比面子严重”
叶存山看他有了一家之主的样子,心里很欣慰,“没事,见过家人以后,会先来往一段时间,走礼也要些时日呢。”
云程这才放下心。
他送叶存山到书院,就自己拿着药回家。
家里柳小田这两天主要在做桃源酒,他还问云程要不要做米酒,“米酒喝了不醉人,能做酒酿汤圆,还能冲蛋花。”
云程点头允了,“行。”
启明今天果然没来,他的隔天写稿提议通过,抓紧绣生肖挂件。
云程现在有了一个新打算,五套生肖挂件送出去,也不会全部用到,就不紧着一个生肖绣,他一套轮着来。
一天下来,赶赶工,快一点能绣一套,慢一点能绣十个。
这是晚上熬夜的情况,叶存山现在不许他熬夜,本身就在喝药调养身子,为这点银子不值当。
云程听话收了针线,给叶存山冲糖水喝。
风味糖浆的制作方式是云程偶然看见的,能适用于什么饮品还需要尝试,直接冲水是可行的。
拿话梅泡的,滋味酸酸甜甜,叶存山接受良好,喝完后云程就要他刷牙仔细点。
“你掉牙齿我就不喜欢你了。”
叶存山瞥他一眼,“那你是喜欢我的牙还是喜欢我这个人”
云程:“喜欢你不缺牙齿的样子。”
叶存山闷笑出声。
等云程去洗漱时,他从书包里拿了胭脂跟眉笔出来在手背试色。
他放学跑得急,让伙计推荐了卖得最好的胭脂色后,来不及试。
现在自己抹了下,不好看。
也不知道是他肤色黑,抹这东西不好看,还是他手重了,抹出来颜色浓才不好看,总之不好看。
先不上云程的脸了。
他又试试眉笔,画眉他不会,脑子里过一遍觉得不难,在手臂有手毛的地方按着眉形画了两条后,他看着上头一高一低,长短不一的眉毛陷入了沉思。
要不还是让云程画给他看吧。
云程会画画,理应会化妆。
不说别的,这眉毛至少能画个对称的。
云程叫他两声他不理,走到他身后了,叶存山才慌忙扯下袖子。
云程:
“你这心虚的样子,让我很难不怀疑你是不是又藏了私房钱。”
叶存山否认,“没有。”
不仅没有私房钱,还把银子花完了。
下次还得想个由头,才能从云程这里拿到银子去买口脂。
哎。
不然还是勉为其难当个家好了。
云程使唤他去给一家之主提水烫脚,“快点,我泡完就睡觉了。”
从前跑得殷勤,从不觉得给夫郎端洗脚水有什么不对的叶存山,今天半天没动,等云程再次催促的时候,他憋出来一句话,“这是另外的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