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考前不说晦气话,只说考中了以后要做什么。
罗旭是早早说了没把握考中,他家里条件不好,脸皮又跟叶延一样薄,不好意思去书斋站着看书。
外头的书籍资源他拿不到,刻板背诵的东西也很考验运气。
恰好碰到了题目还好,若没有,他考试就很悬。
跟叶庆阳成亲后,叶存山跟叶延这对堂兄弟共享书单里就多加了他一个。
这书他得到的时间尚短,只临时抱佛脚的作用罢了。
说到这个话题,他不乐意接。
杜知春叭叭一通,没人接话就很尴尬。
他先说罗旭扫兴,再又找叶存山麻烦,“你怎么回事在船上还看什么书不差这一刻功夫!”
叶存山唇边露出一抹笑意,“你懂什么我看的不是书,是我家夫郎。”
收拾完东西,叶存山就已经看过画册了。
他醉酒那天云程画的。
拿到稿子,他就知道云程是“报复”他,想要他回顾一下自己喝醉时的德行,再决定禁不禁酒。
不过云程不在身边,没法调笑人几句,就只能寂寞如雪的多翻阅两次画册。
越看叶存山笑意越浓。
原来他在云程眼里是这么个形象,虽说不够威武,却也挺讨喜可爱的。
这一看,就特别想念云程,拿本子给他写信时,又看到了夹在纸页中间的画。
生肖画是小羊、小鸡、小兔子。
这画法也新鲜,一页纸上画了好多个小格子,每一格画面内容都不同,但三只小动物一直在一起。
往后才是真人素描。
画上叶存山跟存银两兄弟都很写实,画到云程自个儿,他就小小修饰了一下身高。
原本是在叶存山肩膀的高度,调整过后要到他唇线的位置。
是长高以后的云程。
用炭笔画的,叶存山想伸手摸都不敢,怕把碳粉抹开,糊了画面。
杜知春都听腻了他夫郎,“既然说到了,不如聊聊他的新我走前二弟磨了我好几回,要我写诗,我把我之前的几本诗集给他他还不满意,说要临时想才高八斗的诗。”
他哪首诗不才高八斗了
可惜没时间跟人掰扯,就忙院试的事。
现在只知道云程新是双才子线,兄弟二人都有状元之才。
叶存山都没听过,要杜知春讲讲。
杜知春起了个头,叶存山就沉默了,听完给他说了另一个版本的,状元郎穿混子秀才的故事。
不出所料,杜知春也气得不轻,“凭什么!他一个混子懒人,还误人子弟品行不端,竟然能跟状元郎互穿!”
因为《赘婿》的畅销,叶存山这次对云程的脑洞没有任何意见,怕发表出来以后被打脸。
而且看杜知春的反应,他觉得不写双才子线,延续赘婿开局的风格,让读者先气着,也不错。
杜知春却说:“不行,这个还是双才子线好。”
叶存山:“……”
难道我没有天赋,也没有看的眼光吗。
杜知春继续说:“你想想,看的都是书生,书生们最终目标是什么不就是想要三元及第当状元!那混子书生恶事做尽还能得这机缘,看见这的书生们能气得把书撕了。”
叶存山就默默补了一句,“是讲状元穿越后,用混子书生的身份,重回科举的故事。”
杜知春眼神恍惚了一下,分明代入了自己:“……好惨,怎么会有人好不容易考完了,却要重头再来一回。”
罗旭在旁听得都打了个哆嗦。
船舱短暂安静了一瞬,只听杜知春又说:“但又好爽,他有状元之才,所有人都不知道。大家都当他胸无点墨,是个废物,实际他才华横溢,出口成章。”
云程讲这个故事的目的,是想要提升叶存山对穿越这类事情的接受度。
说完当天,叶存山纠结那个混子书生去了。
直到今天才从杜知春的描述里,品出了点不一样的意思。
他家云程也是,会造纸会画画,会织毛衣还会写,还知道怎么做蜂窝煤跟藕粉。
可是别人眼里的云程,就不是这样。
大家都当他是孤儿,不识几个字,造纸都是吃树皮时发现的法子——一个人根据煮树皮的法子猜,就人人猜,现在除了云程本人,全村都这么想。
除却以上这些,云程还有许多小惊喜。
这是只有他能知道的秘密。
叶存山还差一点就摸到关键,被杜知春打岔,“说起来他都准备下一本了,《赘婿》的结尾是什么”
叶存山不知道。
他在家时云程只写了开头,说最后一册要仔细梳理,得安排一个逻辑过关,大部分读者能接受,小部分读者不服,会对此有争议的点。
杜知春就很失望,又问罗旭,“叶兄家的夫郎都有画像,你家的有没有”
书斋现在找叶庆阳约稿,准备等到第七册结束后,同步推一册《名场面集》。
专门用来画尬爽尬爽的名场面,还有一些特别能调动人情绪的情节。
这个是听云程意见来做的,不是在书页里夹美人图。
说试试水,若是反响好,七册内容换成画册,又能挣一笔银子。
罗旭尴尬摸摸鼻子,“……没有。”
庆阳看着老成稳重,实际很容易害羞,给他收拾东西准备考篮就很不错了,再送画像,下次见面,庆阳都得躲了。
杜知春心理平衡了,“我家柔娘也没有给我画。”
说腻歪。
这一晚,大家几乎都在闲聊中度过这个不眠夜,第二天照常起早过日子。
庆阳一早收拾洗漱完,就要去纸铺上工。
云程没睡饱,也不赖床,起来后醒神时,继续整理稿件,把昨日梳理的思路重新看一遍,在理论基础上,往里填充至关重要的血肉情节。
今天启明过来,还带了自己这几天他写完,由二少爷亲自动手润色的手稿。是双才子的故事开篇。
等云程忙完拿起一看,就直皱眉。
这满纸的之乎者也矣焉哉,是要做什么
咬文嚼字就算了,怎么这么多生僻字
他一眼扫过去,一面里能挑拣出来七八个不认识的。
云程也不看了,要启明给他讲讲这写了什么故事。
启明就摇头晃脑念起了稿子,稿子念得就跟书院书生朗读课本一样,极有韵律,闭着眼睛听,也能跟着一起摇头晃脑。
关键是:“别人买话本,是为了消遣,谁要在话本里上补习班啊”
启明问:“补习班是什么”
云程:“意思是,谁要在里补课。”
启明:“……”
您说话真幽默。
但他也听明白了云程的意思,这稿子不过关。
云程让他改改,启明摊手,“我们二少说了,这故事一般人写不精彩,说诗词这些不用担心,你可以空着,他会找人填补,故事还得你来写。”
云程:“……”
要怎么说,他不想写这个,他没有这个才华。
赘婿之后,他还想写战神归来。
“放着吧,让你们二少再找找书生,找到了不会写,我能提点几句。”还暗示启明,“你们书斋还缺看稿子的人吗有些人写的不好,过不了稿,也能改改。”
他要当编辑,要看别人写稿子。
把自己的脑洞拿出来,要别的书生给他产粮。
给他产粮不说,还要给他分成。
启明听懂了,“我回去问问我家二少。”
今天云程要再补情节进来,这一册主要写破镜重圆,其他线都揉在里头,说白了就是感情流。
感情流细腻,他大白话说出来得砍大半。
趁着启明过来,也顺便告诉他:“这一册我要自己写手稿,到时你来誊抄吧。”
元墨也在写别的咸鱼了,就不占用他时间了。
这么两天过去,叶存山他们也抵达府城。
杜家的船早过来,给提前找好了住处。
落脚以后他们东西一放,不等修整,就集体背着书包,带上伍秀才一起去报名。
填写履历,确认廪生保结,盖了认印后,就能回住处,静等考期到来。
队伍排得长,叶存山带了小板凳,给伍秀才坐,他们几个年轻书生就站着等。
今年来参加府试的学生,考过后得了童生名也能连着参加院试,人相当多。
等到这边全部弄完,天边都擦了黑。
到住处,他们两人一间房分完,就能拎箱入住。
杜知春家在本地有书斋,他这少爷来科举,家里自然要好生招待。
他还邀请叶存山一起过去,“你也看看《赘婿》在府城的销量”
这销量什么时候看都行,他摆手没去。
晚上他是跟罗旭一间房,两人配合打扫,各自铺床,到夜里忙完后,默契点了油灯拿纸笔出来。
不同的是,罗旭想临时抱佛脚,再看看书,写写文章。
而叶存山是给云程写信。
他在船上想写,晃晃荡荡,身边又一直有人叽叽喳喳讲话,零零散散写了几行字他就不写了。
今天起头时,还在信里给云程抱怨:“杜知春的话真的太多了!我想给你写信,他一直问问问,他不会给他家柔娘写信么……还有,以前不觉得,这次住船舱确实臭,没你身上香。”
写完,叶存山把这句划掉。
划掉后他想起来,这信又不寄回家,他到时是连本子一块儿带回去的,就又在后头补上了“没你身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