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煦听了胡世杰的话,秀眉微蹙,片刻才低声道:“既然有大恩,那李瑞一定会听喜塔腊氏的吩咐了。”
“我仔细派人查了,李瑞祖上几代都是行医的,他更是医术高超,在京城享有盛名,李瑞曾救过嫡福晋的额娘,因此与嫡福晋的阿玛和尔经额交好,据我说知,李瑞的儿子李青云与他一样十分正直,几个月前,李青云因打抱不平而将兵部侍郎家的公子揍得鼻青脸肿,惹下了大祸,是嫡福晋的阿玛和尔经额前来王府求救,嫡福晋出面将此事压了下去,并推荐李瑞入了太医院。”胡世杰将自己查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宁煦。
胡世杰在宫中,甚至在京城人脉都十分广,他想查的事儿,几乎没有查不到的。
“如此说来,的确是大恩。”宁煦点了点头。
“乐瑶已经将完颜侧福晋仙逝的事儿告诉我了,你怀疑她的死因?”胡世杰低声问道。
“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大师父你这么多年来执掌内务府,所见所闻甚广,我想请大师父帮我查探完颜芳菲的死因。”宁煦一脸凝重道。
“如何查探?王府的事儿,我能插手的不多,除了王爷身边的王粟早年是我教出来的,其余的倒是不熟,毕竟王爷也是我要保护和效忠的人,我只会给王爷心腹,不会安排人监视王爷和王府。”胡世杰有些为难了,旁的事儿还好说,这嘉亲王府,他可从未染指分毫。
自然,有的事儿若他询问王粟,王粟兴许也会说,但他从不会如此做。
胡世杰恨不得王粟只忠于嘉亲王一个人,二十多年前替嘉亲王选贴身太监时,胡世杰便看中了王粟的忠诚。
“晚些时候,我会再寻个由头去东院一趟,到时候大师父你随我去,找个机会去完颜芳菲的灵堂检查一下她的尸身,瞧瞧她到底如何死的。”宁煦压低声音道。
“嗯,给我找一身王府下人的衣裳来。”胡世杰点了点头,也只有宁煦求他,他才会如此,否则以他如今的身份,是不会插手这些事儿的。
入夜后,宁煦带着胡世杰与景嬷嬷二人往东院去了。
完颜芳菲的灵堂就设在东院一处偏厅里,因是夜里,守在灵堂旁的除了完颜芳菲的贴身丫鬟夙芸,便是几个小丫鬟了,兴许都是年岁尚小的女儿家,似乎都有些害怕,竟然凑在一起,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身子都在发抖。
“咳咳……。”景嬷嬷轻咳嗽了一声。
“啊……。”几人皆是一惊,尖叫一声回过头来,见到来这后,似乎松了一口气一样,小跑着出来给宁煦请安。
“侧福晋吉祥。”夙芸等人连忙弯下腰福了福身。
“我过来瞧瞧完颜姐姐,算是送她最后一程了。”宁煦笑着说道。
夙芸闻言似乎有些诧异,正欲说些什么,景嬷嬷却一把拉着她的手笑道:“夙芸,你也累了一日了,该累了吧,走,我请你们吃糕点,这可是刚出锅的玫瑰糕。”
“是,嬷嬷。”几人应了一声,随景嬷嬷去了,反正主子已经死了,也不怕人使坏了,毕竟……谁敢打死人的主意呢。
见景嬷嬷将她们引开了,胡世杰才抬起头来,对着宁煦点了点头,低声道:“拿着烛台随我来。”
“嗯。”宁煦立即拿着烛台跟随胡世杰到了棺材前。
棺材尚未钉上,完颜芳菲身上穿着侧福晋的朝服,脸上也是浓妆艳抹,但天热,那妆容似乎有些花了,看着有些吓人。
“那好烛台,若是怕,便闭上眼睛。”胡世杰对宁煦说道。
“是,大师父。”宁煦点了点头,却一直睁开眼看着,她见胡世杰先是观察完颜芳菲的面部,口鼻和耳朵,最后扒开了眼睛,而宁煦抬着烛台的手也在这一刻抖了抖。
“没吓着吧。”胡世杰回头看着她,伸手接过了烛台。
“没有。”宁煦摇了摇头。
“我们走吧。”胡世杰低声道。
“不用看了?”宁煦有些诧异的问道。
“不必了,她的死因我已清楚了。”胡世杰摇了摇头。
这些年他执掌内务府,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些年也出现过奴才们被人害死的事儿,仵作们会验尸,他看得多了,也知道了不少,如今见完颜芳菲这情形,心中已确定了她的死因。
将夙芸等人带开的景嬷嬷见宁煦与胡世杰出来了,随即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了夙芸,笑道:“留着吃吧。”
“谢嬷嬷。”夙芸几人连忙道谢。
宁煦对景嬷嬷点了点头,三人快步往院子外头走去。
“侧福晋真好,不仅来祭拜咱们主子,还让景嬷嬷带这么好吃的糕点给我们,今儿个我早就被饿坏了,主子一死,咱们又没有新的主子,连膳房那些人也苛待我们了。”其中一个小丫鬟一边吃着玫瑰糕,一边说道。
“人走茶凉,往后咱们也不知会被分给谁,没有一个主子想用别人用过的奴才啊。”夙芸叹息一声,其实,旁人还好,惟独她这个大丫鬟,怕真的无处可去了。
“有股子怪味。”其中一个小丫鬟使劲嗅了嗅随即说道。
夙芸几人闻言,也察觉到了。
“哎呀,偏厅着火了,主子的灵堂。”夙芸见偏厅一片火光,随即大叫一声,跑了回去。
几个丫鬟也大惊失色,跟着夙芸去了。
宁煦三人尚未走出东院大门,便听到了丫鬟们的叫喊声,三人脸上皆是一惊。
“看来有人不想让真相公诸于众,竟然提前出手了。”胡世杰面色一沉。
“可不是,咱们前脚刚走,后脚就起火了,不仅想掩盖真相,还想嫁祸主子呢。”景嬷嬷也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顿时脸色大变。
“放心,有奴才在,王爷那儿不必担心,奴才这便去王爷那儿,向王爷解释,不过……完颜芳菲真正的死因,奴才倒是不能告诉王爷了,有人毁尸灭迹,销毁了证据,奴才也口说无凭,奴才只能保住侧福晋您不受冤枉和牵连。”胡世杰恭声道,在景嬷嬷面前,他是刻意与宁煦保持着主仆之别的。
“多谢胡公公。”宁煦连忙应道,她与胡世杰之间的关系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景嬷嬷。
“侧福晋不必客气。”胡世杰轻轻摇头,随即低声道:“完颜芳菲是窒息而亡,侧福晋方才也瞧见了,她的眼中充满了血丝,眼角隐隐有血快要溢出了,其实……若是不毁尸灭迹,明日只怕她脸上就会泛着青紫。”
“我明白了。”宁煦脸上一片凝重。
“时辰不早了,侧福晋回去歇着吧,您如今尚在月子中,实在不宜离开内室,更何况是在夜里出来。”胡世杰看着宁煦,心中十分心疼。
“嗯。”宁煦点了点头,心中一片温暖,带着景嬷嬷离开了。
胡世杰看着宁煦远去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随即快步往正院去了。
东院偏厅的火烧的并不大,但灵堂的帷幔起了火,便从上砸到了棺材上,棺材是上好的金丝楠木雕制儿臣,并未损伤,只是被熏黑了一些,但棺材内的完颜芳菲可见面目全非了,她的旗装几乎被烧毁了,头发也烧了,脸上变得极为可怕,着实吓坏了夙芸等人。
因宁煦刚刚从灵堂出来,灵堂便起火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她,嫡福晋喜塔腊氏更是乘机请嘉亲王彻查此事,却被嘉亲王一口拒绝了,并命人迅速将完颜芳菲下葬了。
火起的不明不白的,喜塔腊氏与刘佳氏心中也是不明不白的,在她们看来,宁煦根本没有放火的动机,因此便互相怀疑和猜忌,喜塔腊氏认为此事是刘佳绮菱所为,刘佳绮菱却认为是喜塔腊氏所为,二人还因此发生了口角,只是旁人不得而知罢了。
随着完颜芳菲的死,王府里再也没有人提及有关她的所有事儿,包括千鲤池一事,仿佛众人皆忘了个一干二净,王府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宁静与祥和,炎热的夏日慢慢过去,秋天悄然来临,整个京城都沐浴在了秋风之中,令人格外舒爽。
九月初二,嘉亲王如同往日一般早早便去上朝了。
昨儿个夜里,嘉亲王宿在了侯佳宛筝的屋里,因此今日她起的有些晚,找了个由头便没有去正院给嫡福晋请安了。
“这院子里没有完颜芳菲指手画脚,可真舒坦。”侯佳宛筝看着满院子盛开的金菊花,嗅了嗅那股特有的香味,只觉得神清气爽,格外舒适。
“也不知咱们主子何时才能坐上侧福晋的位置。”夙依笑着说道。
“慢慢耗着呗,总有一日我会得到应有的一切。”侯佳宛筝冷哼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这两年来,她受王爷的恩宠也很多,可肚子却不见动静,这让她觉得有些奇怪,寻思着要出去找个大夫好好瞧瞧,最好能弄个助孕的偏方回来试试。
“主子,王爷回来了,请您去正院。”就在侯佳宛筝刚起了出府找大夫的念头时,院里的小丫鬟突然跑上前来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