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世杰看着宁煦,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道:“为何问起这个?你的阿玛自然是恭阿拉,这事冰若当初早就告诉你了。”
“可乌拉那拉氏说,我是皇上的女儿。”宁煦说到此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浑身都在颤抖。
她不敢想象,若这事是真的,自己往后该怎么办,她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这几年的王府生活,早已让她的心变得坚强,足以承受任何事,可唯独不包括这一件。
若自己真是皇帝的女儿,那她和她的三阿哥,只怕都走到人生的尽头了。
那样违背伦理的事儿,她承受不起,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是堵不住的,她没有那样的勇气去面对这一切,也不会把自己的儿子留下去承受这一切。
真到了那一步,兴许死,才是唯一的解脱。
“皇上的女儿。”胡世杰闻言一愣,随即喝道:“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该死,你别信她,她在骗你。”
“可她说的有模有样,说二十多年前,恭阿拉要离开皇宫去任职时,皇上和他二人在京城最大的名扬酒楼辞别,二人喝醉了,皇后娘娘命人将额娘送入了恭阿拉屋里,但乌拉那拉氏早有准备,又将额娘送入了皇上歇息的屋里,后来额娘有孕了……。”宁煦说到此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不应该,你说这事我有印象,当初皇上也不过十五岁,在皇上及冠之前,我可是奉命保护皇上的,还有王粟,他十三岁便跟在皇帝身边,武功了得,那日皇帝被送回宫时还浑身酒气,被太上皇给训斥了一番,因为皇上从未做过如此出格的事儿,我也很吃惊,便仔细问了王粟,他那日跟在皇帝身边,是寸步没有离开的。”胡世杰连忙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大师父,会不会是王粟怕被骂撒了谎?还请大师父再去问问?”宁煦如今心神不宁,若这事不弄个清楚,她便寝食难安,心中仿佛被万千只蚂蚁啃噬一样,痛苦难耐。
“我这便去问。”胡世杰也觉得此事太过重大,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即离开毓庆宫往养心殿去了。
此刻,养心殿中,皇帝正在批阅奏折,王粟在一旁磨墨伺候着皇帝。
“公公,胡公公来了。”一个小太监埋头走上前在王粟身边道。
王粟应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墨条。
“出了何事?”皇帝并没抬头,低声问道。
“启禀皇上,胡世杰来了,说是要找奴才。”王粟低声禀道。
“去吧。”皇帝点了点头。
王粟应了一声,忙不迭出去了。
“王粟。”胡世杰见了他便拉着他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师父。”王粟看着胡世杰,一脸恭敬。
“王粟,师父问你,你还记得二十一年,皇上出宫和恭阿拉在名扬酒楼喝酒,醉的不省人事吗?”胡世杰有些急切的问道。
“记得。”王粟点了点头:“那是皇上第一次去宫外的酒楼喝酒,回宫后还不省人事,被太上皇和娘娘好一番训斥,我还领了五十个板子,打得皮开肉绽的,这辈子也只挨过那一次打,因此记得很清楚。”王粟连忙说道。
“下面的事儿,你一定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事关重大,王粟,看在师父当初将你救进宫,又送到皇上面前,让你飞黄腾达的份上,这事一定不要欺骗师父。”胡世杰一脸凝重道。
王粟闻言点了点头,记忆中师父从未如此郑重的和自己说话,打从十三岁那年,师父让自己跟随皇上时,还让自己发誓,一辈子只忠心皇上,绝无二心。
这些年,为了避嫌,师父故意躲着自己,而自己也发誓一辈子只效忠主子,自然也要避嫌,才能得到主子的完全信任,但在王粟心中,孝敬师傅和忠心主子是没有冲突的。
“我问你,那日皇上和恭阿拉都喝醉了,卫云染到底是在谁的屋里?”胡世杰低声问道。
“我记得那日,皇上罪的人事不省,我便将他送去厢房歇息,卫姑娘扶着恭阿拉去了旁边的厢房,因皇上浑身燥热,我便去找锦帕想要给他擦洗,哪知道回来时便见卫姑娘和皇上抱在一起,还互相撕扯着衣裳,我吓坏了,只好打晕了卫姑娘,将她送去了空置的厢房内歇息,我又守在了皇上身边,直到时辰不早,不得不回宫,才会去了。”王粟慢慢说道。
“你确定皇上没有和卫云染在一起?”胡世杰再次问道。
“那是自然,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卫姑娘是冰若姑姑的女儿,又深的孝懿皇后喜爱,身上有腰牌自由出入宫禁,那日我忙着送皇上回去,无暇他顾,想着卫姑娘会自己回去的。”王粟说到此叹了口气道:“那时候我年少无知,心里也只顾忌皇上这个主子,缺心眼啊,那日皇上和卫姑娘明显是被人下药了,我还将卫姑娘一个人扶去厢房里,也不知后来出了何事?不过,第二日卫姑娘回来时,没有丝毫异常,奴才见她挺高兴的,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她还特意嘱咐我,不能将此事说出去。”
胡世杰听到此,终于舒了一口气,但仍然有些担心道:“你确定你那日一直跟在皇上身边?”
“我何尝骗过师父。”王粟点点头道。
“也不知那日究竟还发生了什么?”胡世杰皱起了眉头,片刻才道:“我所问之事,最好别告诉皇上,我知道你忠心与皇上,可有的事儿……。”
胡世杰说到此微微一顿,低声道:“当初我让你发誓效忠皇上,绝无二心,一切便依你自己的吧。告诉皇上也无妨。”
胡世杰虽然如此说,但王粟是不敢如实相告的,当初的事儿,他也不敢再提。
胡世杰从王粟这里得到肯定后,立即赶回毓庆宫将他打探到的消息都告诉了宁煦。
“这么说,皇上不是我阿玛。”宁煦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坐在了椅子上,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乌拉那拉氏也没有想到,王粟会将你额娘扶出去,你额娘当时倾心恭阿拉,应该是与恭阿拉在一起了,否则她也不会像王粟说的那样,开开心心回到了宫里。”胡世杰思虑片刻后分析道。
“可恭阿拉却说我和姐姐不是他的孩子。”这一点也正是宁煦觉得十分奇怪的地方。
外祖母当初可是说了,额娘临死时还告诉她,自己姐妹是恭阿拉的女儿,为何恭阿拉却否认这一切呢。
“兴许当初还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儿吧,只是过去太久,唯一知道这一切的就是你额娘,不过……既然她说你们是恭阿拉的女儿,就不会有错。”胡世杰低声说道。
宁煦闻言沉默了,半晌才道:“这事还要慢慢查,兴许还有人知道当初发生的一切,不过……恭阿拉是不是我和姐姐的阿玛,已经不重要了,若不是姐姐要从尚书府出嫁,我是绝不会再和他们有丝毫瓜葛的。”
乌拉那拉氏和皇后合谋害死了额娘,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若芙蕖从尚书府出嫁,她便是尚书府嫡出的小姐,嫁过去也不会再受人轻视和欺负,虽然我相信瑛儿福晋他们会保护芙蕖,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些年她不就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吗?受了那样的欺负,那样的罪,竟然无处申诉,实在可怜。”胡世杰叹息道。
宁煦闻言眼中一脸凝重,若不是为了姐姐一辈子的幸福,她真的不想再见恭阿拉和乌拉那拉氏。
“娘娘,皇后娘娘请您去偏殿一趟。”就在此时,景嬷嬷走进来低声禀道。
“今日已向她请安了,不知又有何事?”宁煦眼中满是不耐烦,还有戾气,如今已确定喜塔腊氏派杀手杀死额娘,面对杀母仇人,她无法保持冷静。
“皇后娘娘未说。”景嬷嬷低声道。
“嬷嬷你先出去,我与胡公公说几句话就去。”宁煦笑着让景嬷嬷出去了,伴随着房门被关上,宁煦的脸色也变得可怕起来。
“大师父,额娘当初是不是死的很惨?”宁煦深吸一口气问道,她的心在这一刻颤抖不已。
“是……一只手被断,利剑穿心而过,但她还是用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生下了你。”胡世杰也是从冰若的当初的哭诉中得知这一切,得知卫云染死的很惨。
“好……终有一日,我会让她们比这还要凄惨一百倍,一千倍。”宁煦说着快步上前推开了房门。
“娘娘。”景嬷嬷见宁煦双眼闪动着泪光,猛地一怔。
“走吧,去偏殿。”宁煦抬起头大步往前走去。
偏殿之中,皇后正与诚妃品茶聊天,两人有说有笑好不惬意。
宁煦进了殿后强忍着心中的恨意,向皇后福了福身。
“贵妃来了,本宫方才听说贵妃有个双生的亲妹妹,今日来认亲了,可有此事?”皇后放下茶杯,看着宁煦,淡淡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