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此番身子养得不错,若是能继续保持心情愉悦那便是最好的,到时孩儿落地也好生养。”李云杰近日来每日都前来把上一脉,也尽量让云拂别的事情都不管只管睡着喝着吃着就好。
“你有去瞧过年贵妃吗?”云拂点点头收回手,放在腹上抚顺着。
“年贵妃临盆的时候臣去过,后来也瞧过小阿哥一回,皇上发了话让臣专心照料着云妃娘娘的病即可,臣也就省去那过去的时间了。”李云杰便回复着便收拾着药箱,抬起头看了云拂一眼,“云妃娘娘此时什么事情都不要被打搅到,好好养胎便是。”
“他们情况怎样了?”靠着后背,全身才放松了下,云拂手还是顺着隆起的肚子,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
这时候张贯进来了,请了个安说到:“这是刚进宫的红枣,有补血之效,皇上特意让奴才送了些过来,盼着娘娘能养好身子好心产下皇子。”
“皇上有心了,还是留给年贵妃吧,此番她正需要好好补着身子。”云拂并不欢喜,皇上已好些日子没踏到延禧宫来了。同往常一样,但凡她与年秋月两人都需要照顾的时候,他总是寸步不离的在年秋月身边,也辛苦他心里还能惦记着差人送了点东西过来也算是慰问了。
“这是新疆进宫的大红枣,皇上将其分成了三份,一份送到太后那,一份在年贵妃那,另外一份便是命奴才送来云妃娘娘这来了,娘娘您就收下别辜负了皇上一片心意了。”张贯好声的说着,看着云拂那红润的脸上丝毫没有一点笑容,他也多少才猜出一点来。
“那劳烦公公替云拂谢过皇上。”云拂没起身,就刚刚那坐姿稍微挺直了下身子,那端着的红枣她是连瞥上一眼都没看一下。示意安白给点赏赐送了张贯出去了,看着端在圆月手中那硕大的新鲜红枣,云拂皱着眉头,“收起来吧。”
“这新鲜的……”
“我不想吃。”简单几个字直接抹掉了李云杰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李云杰鞠了礼,“娘娘若是没什么事臣先告退了。”
等到李云杰走后,云拂才突然想起来,原本要问年秋月及小皇子的情况的,被一搅和便就忘了,难怪有人会说怀着身孕的女人容易走神。
值得庆幸的是,端柔这阵子乖巧得很,几乎什么话都只要说上一次她便不再犯,也不撒娇着要得到什么东西,有时候只是瞧着她甚无聊的坐在树下,拨弄着那些刚发芽的小草。
日子过去得甚快,到后头来云拂大腹便便着也懒得动弹了,只是终日坐在炕上,除了看书就是吃点点心,或者陪着端柔聊聊天,听听她这些日子以来什么时候开心了,什么时候不开心了,她想阿玛了,还偷偷跑去钟粹宫门口望上一眼。
“奶娘同你去的?”听到这里,云拂还是显得很诧异,她自己自小便不受宠爱,父亲对她冷漠至极,虽然她也同样巴着能看到阿玛前来看她一眼,每每落空被取笑的时候她就暗自伤心落泪,到后来她就再也没有这般心思了。
看来,是她忽略了女儿的心情。
怕死遭到云拂的惩罚,端柔赶紧摇摇头道:“不,是端柔自己悄悄跑出去的,奶娘并不知道。”
其实是心疼,云拂看着端柔,招招手让她来到自己的身边,顺着她的发丝,柔声问道:“可见到皇阿玛了?”
端柔眼里闪烁着,点点头,可马上又黯淡下来,抿着小嘴说道:“可是皇阿玛没看到端柔,每次他总是急急忙忙的去探望贵妃娘娘,然后匆匆的离开,没有一次看到端柔。”
其实也是端柔故意不让皇上看见的,她每次都是独自落跑,躲在隐蔽的角落里,甚至是知道她在那去找的人都说不定找不到她,更何况是一个远远经过的人,怎能发现那里有人躲着。
“皇阿玛不是忙吗?贵妃娘娘身子不好,皇阿玛便也担心的多了。”顺着女儿的头发,她不想端柔对皇上有怨言,尽量的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她知道女儿是思念阿玛,皇上也还是心疼着端柔的。
听到这,端柔不悦的撅起小嘴,摇头道:“皇阿玛忙着只担心贵妃娘娘。”
捋着发丝的手颤了一下,云拂看着那显得满脸不开心的端柔,说到:“端柔乖,若是皇阿玛得空了,平常不都是就会来陪着端柔的吗?端柔不是有额娘吗?”
那小嘴还是撅得老高,靠在云拂身上,伸手轻轻的摸着那隆起的肚子,突然喃喃自语道:“若不然额娘也声一名小皇子吧,端柔有个弟弟也好。”
谁说小孩子不懂事,就连这么小的端柔都明白了,弟弟与妹妹的区别。
再者话说年秋月,打从前是一直主动让端柔喊着“月额娘”,自从进了宫,云拂叮嘱道该改口称“贵妃娘娘”,端柔也就顺从了,这改口称呼的竟连一次喊错都没有,说到贵妃的时候还明显的从她脸上看出不高兴的表情。
原本还以为会提前到来,却殊不知比李云杰预算的时日还延后了一天。
云拂全身虚弱无力的躺在床榻上,看着小女儿呱呱落地的那一瞬间,她也满足了。
熹妃闻言是第一个赶过来道贺的,她抱着小格格啧啧叹声,称赞道比端柔还娇美三分,欢喜得很。
可相比较起熹妃的心情,延禧宫上下却是一片沉重的气氛,压得人心透不过气来。甚至还让云拂听到哭泣的声音,直觉那是圆月的哭声。
“安白!”
之前心里那一团恐惧的感觉又浮涌上来,昏昏沉沉一觉醒来便是急忙喊来安白。
四周围静悄悄的,悄得心里直发麻。云拂又喊了一句:“安白!”
“娘娘。”
不是安白,是圆月带着哭腔的声音,她端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进来了。虽然离得远没瞧见她的神情可云拂便直接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进了屋的圆月背对着云拂,不知道在桌子上弄些什么,好久都没有发出一声响,也一句话都没有说。
“安白呢?”
“娘娘,喝点汤吧。”极力压制着的哭声,圆月端着药汤,可始终没有转过头来。
挣扎着自己起了身,靠在床榻边上,“安白呢?究竟怎么一回事?”圆月哭得她心慌,云拂记得,在她产下小格格后恍然间也是听到圆月的哭声。
“安白,安白她……”圆月再也止不住情绪,把端在手里的汤往桌上放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回才转过头来看向云拂。
云拂直接被吓住了,圆月跪在床榻前,伤心绝望的神情,一双红肿的眼睛满脸的泪痕。“安白,她……怎么了?”
“娘娘,安白在这。”
真的是安白,她推开门,脸上带着微笑缓缓的走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的圆月时她的心也抽搐了一下,可始终带着笑走到床榻边,“娘娘,该喝点药汤补补身子了。”
“哇……”
圆月嚎啕大哭,泪水像止不住的泉头,整个人坐在地上,一手拉着云拂的袖子一手拉着安白的,已然顾不住情绪的喊到:“娘娘,娘娘你让安白不要走,你让她不要去啊!”
安白反抓住了圆月的手,焦急的看着苍白着脸,茫然错愕的云拂,“安白,是来像娘娘告别的。”
告?别?云拂睁大着眼睛,看着眼前这早已熟悉的面孔,微微张开嘴半响才说出话来,说完才发觉,自己浑身打着颤,连声音也是,“告别,是去哪?”
一把跪在云拂跟前,安白说道:“皇恩浩荡,皇上特批几位老的宫奴可出宫颐病,早在娘娘有着身孕的时候老奴便瞒着娘娘去申请,皇上也答应等娘娘平安产下皇嗣便准了老奴。”
仿佛晴天霹雳般,让人不可置信。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云拂并不相信安白的这一套说辞,之前早在雍王府,云拂毫无求生意志之时便同安白讲过同样的话,代她向四阿哥禀明,让她回家安度晚年不必伺候她到老。
可安白拒绝了,她说她早就没了亲人,是四爷救的命她此生便是死也死在雍王府了。是什么事情让她突然改变主意,说要出宫去?她明明不是说没有家人了吗?
“娘娘多虑了,奴婢只不过还是俗人一个,能出宫不用伺候着主子终老那必定是最好的打算了。请娘娘见谅。”安白说得好轻巧,她始终微笑着,可在云拂眼里看来,她那是苦笑,一种视死如归无奈的笑。
云拂一把拉住安白的手,有些慌张道:“不,我知道你不是那样子的人,你同我讲,究竟是发生了事情,为何突然说出宫,我一直都没听到这个消息啊!”
门外响起了催促的声音,更加让云拂焦虑不安,抓着安白的手不肯放。
“娘娘,请受奴婢叩拜,日后没能伺候在娘娘身边还望娘娘要多加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安白趁着云拂错愕的空档抽回了手,膝跪着后退了几步,叩了三个响头,她抬起头的时候,额前已经掺着血丝,眼里也尽是血丝。
“圆月,替我好好照顾好娘娘,娘娘勿牵挂着奴婢了。娘娘,保重!”说罢头也不回的便朝屋外头走去。
这般生死离别才说的场面,云拂根本缓不过神来,昨日高高兴兴的产下小格格,如今这是怎么了,她累了休息了一阵,安白便离她而去了。
地上的圆月早已哭得上气接不上下气,抽泣不已,不停的摇着头不停的喊着“安白”。
头痛欲裂,若不是这种疼痛,云拂还觉得就像梦境一般,为何来得如此突然。
门又被打开了,进来的是李云杰,只见他行了礼,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圆月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抹着泪水出去了。她靠在床边,头越来越痛,眼皮越来越重,很快的,她就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