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元抱着自己媳妇又呜咽着哭了出来,他在心里责备着自己,痛恨自己的无用。
过了一会儿,徐素珍感觉自己肚子里的疼痛感减轻了,心里对肚子里孩子的担心才稍稍放下了,仍旧紧紧地抱着丈夫,给他拍打着肩膀,就像哄小娃娃睡觉一样地温柔。
次日一大早,周穆迪和刘东元的眼睛都是又红又肿的。
“娘。”徐素珍轻轻地唤道,眼神关心地看着婆婆。
“嗯。”周穆迪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地说道:“东元明天一早要跟着村里的人一起去服劳役,得在外面过上几天,你给他收拾两套衣裳、两条长布巾、两双鞋袜,用一块大一些的旧布包起来,被子和席子不用拿,他们在外面都是睡稻草堆里,拿了反而麻烦。”
“嗯。”徐素珍轻轻地应着,鼻子又酸了酸,眼睛又红了红、热了热。“娘,我都记住了。”说着,就端着洗脸盆出了厨房,眼睛里湿湿润润。
早上的院子里并不安静,但只有鸡鸭在,刘长祥带着刘东元去打理菜地了。
“劳役的活不轻松,你不要去抢着干,和别人做一样的进度和快慢就好。饭菜不好吃,也要多吃,把肚子填饱了才有力气去干苦力,不然,干活没有力气就要挨鞭子。你只要安安分分地干活就好,小心些,别把身子弄伤了。多听村里那些叔伯的话,遇到了不懂的事情就多问问他们,跟着大家一起走,别一个人乱走。”刘长祥充满关心地叮嘱道,难得的说了一串长话。
“爹,你放心,我会听话的。”刘东元声音低沉而嘶哑地说着,喉咙又忍不住哽咽了,眼眶立马就变得通红,又滚下热泪来,他低着头,也不敢发出声音来,喉咙里的哽咽都是闷闷的,眼泪都顺着脸颊落在跟前的土里了。
“没出息的东西!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跟个娘们似的!不知道多学些本事,就知道哭!”刘长祥声音低沉而严厉地骂道,但其实他的心里也正在心疼,隐藏在这张冷酷的面庞下的是一副柔情和牵挂,其实他的心也是软的,和别人的一样软。
早饭的桌上,周穆迪和刘东元两人的大红眼十分地惹眼,一家人默默无声地吃着饭,吃完饭后又继续各自干活。庄稼人的心情可以好,也可以坏,但干活永远是生活中不变的根本。
徐素珍怀着难过的心情,将装着刘东元的衣裳和鞋袜的包裹都打理好了,因为不放心,又仔仔细细地翻检了一遍,然后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将包裹放在床上,回去继续重复地织布。午饭后,周穆迪把家里存着的一些咸鸭蛋拿了六个出来,把外面的黄泥用水清洗干净,又把家里的用来装东西的竹筒子找了两个出来,全部都清洗干净,悬挂在晾衣裳的竹竿上晾晒着。接着就是炒花生、炒黄豆,傍晚时又把咸鸭蛋放到锅里用水煮熟,因为担心明天早上会来不及准备这些东西,所以今天就提前都打理好。
这是刘东元第一次离开家出远门,也是第一次离开周穆迪,所以周穆迪这心里是十分地不安,她在床上记挂了一夜,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第二天鸡一叫,她就起来了,先是去烧火做早饭,然后拿着晾干的竹筒去装了一筒子的剁辣椒、辣萝卜和酸豆角,又拿了两块咸豆腐干,和装了黄豆、花生的竹筒子以及咸鸭蛋放到一起,用一块布包裹起来。这时,村子里响起了敲铜锣的声音,一次只敲一声,意在催促大家快点起床做出发的准备。
刘东元起来也有一会儿了,他还在西屋里和徐素珍说着告别和叮嘱的话,把手放在徐素珍的肚子上,十分依依不舍地感受着媳妇肚子里小娃娃的踢打。这会子听到铜锣响了,刘东元和徐素珍的心情都紧张了起来,离别前的不舍情绪也紧迫而急切了起来,刘东元在徐素珍的脸上急切而不舍地亲吻着,徐素珍红着眼眶,但是坚决隐忍着不肯流出眼泪来。
受到锣鼓声的影响,周穆迪着急地在西屋的窗户下大声催促道:“东元!快点起来吃饭了!一会儿就要上路了!事情等不得的!”
“哎!娘,我就出来了!”刘东元连忙大声地答应道,又在媳妇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下,然后立马开门跑去了厨房。院子里,刘长祥正在默默地编着鸭笼子,一声不吭,神情带着严肃和沉重。
周穆迪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刘东元洗漱完之后,一家人飞快地吃了早饭,然后刘东元把两个包裹都背在肩上,周穆迪嘱咐徐素珍在家看家,她和刘长祥一起送着刘东元出了门。一路上,周穆迪不停地对刘东元叮嘱着教导的话,而刘长祥只是跟在后面,一言不发。送着刘东元到了村口,那里已经有很多村人等在那里了,有的是要去服劳役的,有的是来送行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还有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和一丁点大的被大人抱在怀里的小娃娃,大家正在依依惜别着,神情里满是不舍。
村长面容严肃,提着铜锣站在村口的最前面,此时又拿起锣拔敲了起来,一次敲了两声,意思是催促大家快点过来集合,这次又比前一次紧急了一些。很快,就有人群朝着这边奔跑了过来,跑得气喘吁吁的。很快,人就到齐了,村长走在最前面,带着众人出发了。
周穆迪伸手摸了摸眼眶,把眼角的热泪抹去了,眼睛还在不舍地朝出发的队伍望着。
“走吧,别看了。过几天,就会回来了。”刘长祥嗓音低沉地说道,周穆迪连忙听从地把目光收了回来,跟着刘长祥往家里去。
刘东元他们走的这天白天还是晴朗的天气,结果一到晚上就开始雷电交加、风雨大作起来。大风夹着大雨迫使人们把门窗紧闭,轰隆隆的焦雷声使得人们内心惶惶、惊恐不安。周穆迪和刘长祥把家里的鸡鸭都连笼子一起提进了堂屋里避雨,在雷电、风雨的恐吓之下,家里的鸡鸭也是不得安宁,一个个发着抖,时不时地又惊恐地乱叫一通。因为门窗都关上了,外面又是乌云密布、遮天蔽日,所以屋子里的光线是昏昏暗暗的,空气里还充满了雨水的潮湿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