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以蔚只是笑却不说话。都说谎言说了三次就成真了,可对现在的她来说,即使面前的这个男人说了那么多次,她都不可能相信。就连迟衡也从未想过要让她在迟家有什么地位,一来是不舍得她那样辛苦,二来是因为她本就不屑。
迟家那样的家庭中出来的女孩子,哪个不是温婉端庄的,就如同她的姐姐一般,是个从模子里倒映出来的人物,活的没有生气却又善于心计,迟以韵其实是活的很辛苦的,所以她才会和鹰那样的男人在一起,因为觉得刺激,又觉得很有挑战性。
他似乎也不介意迟以蔚的相信与否,只是说完了自己的话,便又走了出去消失在夜幕中。迟以蔚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这男人从不若他表现出来的这样单纯,他眼里的算计太明显,城府又太深,这是第一次,迟以蔚真正想着,当时上了这个男人的车,究竟对还是不对。
佣人们显然都是受过调教的,他和迟以蔚的这番话他们都如同没有听到似的依然各做各的事儿,连对待她的态度也并无任何区别,只是在她临睡前,管家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笑了,却没由来的让人觉着毛骨悚然。
打从知道自己在C城之后开始,迟以蔚的心思就再也没有平静过,佣人们也不再刻意的掩藏报纸杂志什么的,反而都大咧咧的摆在她的面前。
迟以韵来过之后的一个星期,她都没有听到关于迟家的任何消息,只能自我安慰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可当看到迟老爷子中风住院,迟家一代枭雄是否陨落这样刺眼又劲爆的标题出现在自己眼帘的时候,她还是着着实实被狠狠震慑住了。
报纸和杂志上都大篇幅的刊载了这件事情,只说中风原因不明,仍旧在抢救中之类的云云。甚至好些报纸还直接罗列出了迟老爷子的生平事迹,好似这个将军职位的军人当真挺不过去快要死了似的,迟以蔚看的一肚子火气。
耸动的红色标题和报纸中晦暗不明的报道,让她的一颗心提到最高点,她从来没有想过迟老爷子那样的人也会有那么一天,他忽然的倒下了,再也不能用那威严的嗓音对着她咆哮或者吼叫。她记忆中,都已经快要记不清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不知为何,此刻她脑海中忽然出现这句话,心酸的让人觉得可怕。
那个总是神采奕奕的老人,那个把她教训的一愣一愣自己却火爆如斯的老人,那个站在她面前总是让她觉得畏惧,又威严的像座山一样的老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头发花白,脸色灰败了呢?
她急切的从一份份的报道中想要找出迟老爷子的情况,却发现大多数的报道大同小异,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从一份周刊上看到了意外的讯息,大抵是说迟家被断绝关系的二小姐被人绑架,迟家夫妻却不肯支付天额赎金导致老爷子气的中风之类的说法。
迟以蔚眯着眼看到这份周刊上不仅曝光了她的照片,甚至连之前发生在C城,后来却被庄正等人压下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报道全部刊登的出来,暗指迟家的小辈行为不检点等等之类的,很明显的是在打压迟家。
她看着看着立马就坐不住了,想要起身却被人拦下,三个佣人一字排开挡在她面前,低着头不说话,却很明显的表达出他们的意思,不让她离开。迟以蔚气结,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只能原地急的打转:“你们既然不让我去,又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份报道?”
三个佣人依旧不说话,却很坚定的站在原地。迟以蔚恨恨的瞪着他们,无奈最终却只能放弃,一把火压不下去,直接将餐桌上的早上全部扫落在地,心头的无名火蹭蹭的往上冒着。真不知是在气他们还是在气自己。
她愤愤的几步抬脚上楼,身后却还跟着一个佣人,依然保持了沉默是金的原则,只是死死的守在她的房门口,让她又气又恨,对着他一顿痛骂,那人却无关痛痒的呆呆站着一动不动,迟以蔚差点自己把自己给气死了。转个身砰的关上房门。
一直以为自己的自制力已经好了许多了,可是当下这掩也无法掩盖的火气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愣愣的看着C城日报上那张占据了大半个首页版面的配图,迟老爷子颓然闭着双眼的模样就这样呈现在她眼底,那一瞬间,她才终于有了他是她的爷爷,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的知觉。
往事一幕幕的跳过,也是他从未对她好过,甚至是那样苛责的。可是迟以蔚觉得,在如今这样几乎可说是生死面前,那些事可说是显得那样渺小又不堪回首。如果迟老爷子可以挺过来,那么她继续让他那样教训着又如何呢?
她颓败的放下手中的报纸,眼眶有些发红。一个人跑到阳台上吹风,希望能冷静一下自己的思绪,想想究竟有没有方法可以出去。能通过那扇大门而又不被察觉的方式。
忽然,她脑中精光一闪,看了眼室内的装饰,又往下看了看,约莫估计了一下高度,看了眼远处的大门,笑的更欢了。没想到当初用来躲避迟老爷子的方法,如今竟然是用来可以见他一面最后一搏。不由得说一句,时间真是个恐怖的东西。
离这间屋子不远处的小木屋内,那个邪魅而张狂的男人正兴致勃勃的看着迟以蔚将窗帘和床单都拆下来打结连到一起,嘴角勾起一抹笑,专心致志的看着她的动作,耳机那头传来那座院子里佣人的请教,却被他淡淡拒绝了。
直到迟以蔚利用心跳过速在瞬间降低体温的手段逃出那间房子之后,他才终于兴味的笑了出来,身旁的人很是不解,疑惑的朝他开口:“为什么要故意放她走?不用再抓回来吗?”
“不,我们并没有故意,如果没有摄像头,她就真的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了不是吗?暂时先不用管她。”男人笑,眼镜后的瞳孔里满是好奇,迟以蔚,你究竟还能带给我多少惊喜呢?他忽然开始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