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月已西垂,街上的行人也开始变得稀少,何离只能隐约听见不远处的小贩叫卖声,他从前只听别人说喝酒暖身,轮到他自己了才知道是谎话,明明一壶酒都进了肚,他却只觉得越来越冷,甚至连身上的毛毡暖衾都阻隔不了那透着骨子的寒意。
何离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窗边走去,原本想要喊住楼下街道叫卖的小贩,向对方买一碗热乎乎的馄饨吃,没想到一开口尽然连半个字节都吐不出来。
脑袋一阵阵的发晕,双脚像是踩在棉花里,身子虽然冷,胃里也不舒服,可整个人却轻飘飘的,也只有在这个时刻,何离才能忘却种种烦心之事,他扶着墙壁,慢腾腾地挪回到了床边,脑中满是古人的那句“一醉解千愁”。
何离向后一仰,整个人躺在了床上,醉意替代了困意笼罩着他,不知不觉间,他慢慢合上了双眼,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一阵悉窣声将何离从睡梦中惊醒,他睁开双眼,烛火朦胧中却看见一抹身影坐在旁边的小桌旁。
“谁?”何离低呼出声,他此时还在被宿醉缠身,一开口便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隐隐作痛。
那人听见何离的声音,转过身来,何离这才看清来人竟然是欧阳玄。
“你怎么会在这里?”何离没想到欧阳玄竟然会在此时出现在他面前,不禁喃喃问出了声。
欧阳玄没有立即回答何离的话,而是起身朝着床边大步走来,等欧阳玄走到了床前,何离才看清楚欧阳玄的脸色。
那张本应俊朗无双的面庞此刻却因为愤怒而扭曲着,欧阳玄眉毛紧紧皱成一团,面色涨红,脸上的肌肉紧绷着,何离甚至能看清他额头上爆出的条条青筋。
“你怎么了?”何离被这副模样的欧阳玄吓了一跳,人也带着清醒了些,他下意识的想要从床上坐起身,却在下一秒被欧阳玄按住了肩膀,狠狠摁在了床上。
“他居然敢动手打我!”欧阳玄终于开口了,却说出了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什么?谁打了你?”何离完全弄不清楚状况,欧阳玄不是留在了宿柳阁吗?为什么会连夜回来,还是这副愤怒至极的模样?
“我不过是问了他有没有被别的男人碰过,他就大发脾气,还打了我一巴掌!”欧阳玄像是真的被气着了,胸口剧烈起伏,连带着抓住何离肩膀的手也加重了几分力道。
“嘶~”何离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呼痛,却也从刚才欧阳玄短短一句话里弄明白了事情的大致来龙去脉。
欧阳玄问了小喇叭有没有被别的男人碰过,小喇叭却因为这句话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愤怒之下动手打了欧阳玄一个耳光,欧阳玄这些年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一怒之下便扔下小喇叭回到了客栈。
“教主这么晚来我房中,就是为了跟属下抱怨这件事?”何离无奈道。
欧阳玄仍旧没有消气,像个小孩子似的让人站队伍:“何离,你给评评理,我花了一千两黄金,难道换回的就是他的一巴掌吗?!”
何离深吸一口气,想着该怎么把欧阳玄打发走:“教主,恕属下直言,您那句话说的实在不好听,任谁都会生气。”
欧阳玄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在听到何离这句话后彻底变黑了,连语气都低沉了几分:“左护法现在是在帮着外人,来指摘我的不是么?!”
若是放在平时,何离早就发现了欧阳玄情绪的转变,可此时此刻,他身上的醉意还没有散去,整个人都处在半晕半清醒的状态,自然没有察觉到眼前之人的不对劲,仍旧自顾自往下说:“并不是我要帮着外人,而是教主那番话不该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
还没等何离把话说完,欧阳玄冷笑一声,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本教主在外面被人骂了一痛,受了一肚子气,现在回到客栈还要被左护法再指责一遍么?何离,你好大的胆子!”
欧阳玄的一声怒斥终于让何离的醉意全消,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意识到欧阳玄连着在小喇叭和自己这里碰了壁,此时已经是气急败坏,赶忙道:“属下并非指责教主。”
“不是指责?你刚才一口一句我说的不对,我说的不好,现在又说那不是指责?你倒是告诉我,那不是指责又是什么?嗯?!”欧阳玄一边说一边爬上了何离的床。
何离被欧阳玄按住肩膀,死死地钉在了床上,想要挣扎却连动也动不了,只得硬着头皮道:“属下先前喝了酒,头脑不清楚,说的话也是酒后浑话,请教主不要当真,万万不可放在心上。”
欧阳玄并没有因为何离的解释而消气,他在宿柳阁被小喇叭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一个耳光,早已是怒火攻心,本来以为回来能得到三言两语的安慰,却没想到何离毫不犹豫的站到了小喇叭那一方,反倒指责起他的不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