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辈太过心急
女子边说边笑,语气轻快,紫河却听得云里雾里,并不十分明白,一来女子语速太快,许多字眼都含糊了过去,二来她的笑声也将一句话割得零零散散,破碎的不成样子。
紫河张了张口,还想向女子再问些什么,却见身旁的万壑清已经拔出了鞘中的长剑:“真人,不必与他们多费口舌,既然他们不许我们进,我们直接硬闯便是。”
女子瞧见万壑清手中泛着冷冽寒光的长剑,眉眼一弯,脸上并没有丝毫惧色,只是朝着紫河盈盈一拜:“如芍的话已经说完了,愿不愿意听全在真人,瞧着真人身旁这位朋友似乎脾气不大好的样子,如芍还是先行告退了。”
话音刚落,女子长袖一挥,忽见那条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金光的溪流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着对岸的十余名男女也全部不见了,只剩下了一片长着青草与不知名小花的空地,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紫河做的一个梦般。
紫河吃了一惊,再去瞧旁边的万壑清,也是一脸的惊愕,他望着四周,但见身后被风吹动发出沙沙声响的竹林,除此之外,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无垠旷野。
“真人,这是怎么回事?”万壑清还从未见过这种事,语气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慌乱。
紫河沉思了片刻后开口:“那女子刚才说他们是来迎接我的,但是又忽然改变了主意,我想那条溪流便是入口,若是淌过溪流便找到了魔族的大本营,可他们已经将入口关上了,那就只能靠我们自己,继续找下去了。”
万壑清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他虽然年纪尚轻,但修为在一众师兄弟中已经算是不俗,之前也跟着师兄出来历练过不少次,却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真人,我实在弄不明白,那些魔族之人到底想做什么?”
紫河微微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们大概是冲我来的,却不知道他们意欲何为。刚才那位名叫如芍的姑娘倒是透了些底,只可惜我没完全听明白,本想着再问问她,却没想到你会突然动手。”
万壑清脸上一红,朝着紫河一抱拳,声音放低了些,话语中带着几分歉意:“的确是晚辈太过心急,耽误了真人的正事,实在心中有愧。”
紫河摆摆手,示意万壑清不必放在心上,又抬头看了看天上金灿灿的太阳,而后才道:“从现在开始,你记住太阳的方位,我先到竹梢上看一看,这结界中到底是何光景。”
万壑清点头称是,紫河便一跃而起,飞身跃上了竹梢,一脚脚尖轻轻点在一根高竹的梢头,双手负后,垂下眼帘,环视了一圈四周的景色。
但见穿过面前的一大片竹林,再往前走三五里路,便能远远看见一栋二层小竹楼,正跟紫河第一次进入竹林结界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紫河从竹梢飞下,朝着竹林北边指了一个方位:“穿过竹林,那边有一栋竹楼,那便是魔尊的所在之地。”
万壑清闻言大喜过望,在确定了具体方位后,便与紫河一起再次进入竹林。
紫河沿着脚下的小径走了大概几里路,忽然停下了脚步,肃声问万壑清:“你还记得我们刚才进来时,太阳在什么方位吗?”
万壑清沉思半晌后开口道:“当时日出东方,太阳应该在我们右侧。”
紫河声音愈发低沉:“那你再抬头看看。”
万壑清依言抬起头,下意识地向右看去,却在一瞬间面露惊讶之色,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水洗似的碧蓝,但却未见半分灼眼的阳光,待转回头才见太阳正高高挂在正前方的位置,金光闪闪,刺眼地让人不敢逼视。
万壑清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明明在朝北边走,为什么太阳会跑到他们前面去?
“真人,这地方不对劲……”万壑清意识到并不是他与紫河弄错了方位,而是这竹林结界本身就有古怪。
紫河在心中冷笑一声,果然是只有厉昭然才能捣鼓出来的结界,如果是其他人,或许被他这样耍的团团转也毫无办法。
紫河一言不发地蹲下身,从厚厚竹叶铺覆的地上捡拾起两根已经枯黄的竹竿,将其中一根递给了万壑清。
万壑清不明所以地接过紫河手中的竹竿,却见紫河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在空中一勾,两根竹竿的顶端忽然升腾起一团赤红色的火焰,不过转眼间,两个简易的火把便做好了。
“真人,您这是……”
紫河举着手中的火把,声音中透着冷意,他并不喜欢被人耍弄,一次便也罢了,厉昭然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倒真让紫河生出了几分怒气。
“我刚才计算过了,从这里到竹楼只有不到九里地,从现在开始,我们举着火把往北边走,若是九里地后仍旧没看到竹楼,我们便一把火将整片竹林烧个干干净净。”紫河的声音不大,语气中甚至还有几分温和之意,但配上如此凌厉的威胁之语,便让万壑清觉出了几分肃杀之气。
几乎是一瞬间,原本惠风和畅的竹林内忽然静谧了下来,空气似乎在霎那间凝结了,唯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在竹林内回荡。
万壑清面露了然的微笑,让他眼角下的那颗泪痣显得更加生动夺目,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在火把燃烧殆尽前,果然远远地瞧见了那栋竹楼。
虽然厉昭然将竹林结界重新改进了些,但那栋竹楼却依旧保持着紫河第一次来时见到的模样。
竹楼前站着十来个男女,仔细一看仍旧是溪流岸边见到的那几位身着白衣红袖的魔族中人。
那位名叫如芍的女子依旧站在最中间,见到紫河时嫣然一笑:“如芍还以为紫河真人性格如相貌一般温柔,却没想到竟然会想出火烧竹林的狠辣法子,当真是如芍错看了真人。”
紫河将手中的火把随手往旁边一抛,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面色并未因为如芍的话而改变分毫:“怎么?只许你们把别人当蚂蚁,看着别人团团乱转取乐,就不允许别人一怒之下一把火烧了竹林?”
如芍听了紫河的话不怒反笑:“没想到紫河真人的口才也是一等一的好,如芍向来喜欢能言善辩之人,从前最佩服的便是魔尊大人,现在看来,紫河真人倒是能跟我家魔尊大人一战。”
紫河闻言脑海中不禁回想起第一次与厉昭然见面时的种种,那声“紫河仙子”又在耳边响了起来,叫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姑娘谬赞了,论起胡说八道的本事,这天上地下也没人能比得过魔尊,这点我倒是能够保证。”
如芍愣了一下,大约是没想到紫河已经与厉昭然见过一面了,很快却又恢复了笑容,岔开了话题:“魔尊已经在屋内等着真人了,我这就领真人进屋,请真人随我来便是。”
紫河刚准备走进竹楼,却听得身后万壑清提醒了一句:“真人小心,恐防有诈!”
紫河稍稍迟疑了片刻,转头看向万壑清,只是轻声道:“万小友在这里稍等,我很快便出来。”
万壑清眉宇之间满是担忧,却还是点了点头,看着紫河跟随如芍进入了竹楼内。
竹楼内的布置仍旧与之前一样,厉昭然正端坐在堂前喝茶,见到紫河进来也不起身,只是冲着他露齿一笑:“紫河真人来了啊?”
紫河见这回冯临不在厉昭然身边,忍不住开口道:“冯临既已不在,这次给魔尊泡茶的又换成了谁?”
话一出口,紫河便在心中自责不该多嘴,厉昭然的性子本来就是你不招他,他也要来惹你三分的,自己这样嘲讽他,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厉昭然闻言将手中的茶盏递给了旁边的如芍:“看看看看,不是我一个人说你泡茶的手艺不如冯临了吧?白白让客人看笑话,还不快点将茶盏拿出去,这茶真是难喝的要命!”
如芍被厉昭然这样一通数落,也不生气,捧着茶盏径直走了出去,紫河看着如芍的背影消失在了屋外,然后才收回了视线。
厉昭然饶有趣味地盯着紫河,忽然啧了一声:“唉,我先前听闻紫河真人这次带了个姘头来结界,本来还不信来着,但刚才见真人盯着如芍不放,倒觉得之前的传言有几分可信了,只是可怜了崇辉君,听见这番话气得当场摔了茶盏,喏,就在真人脚下那块。”
紫河不由得低头看向自己脚下,果然湿濡了一大片,隐隐还可以闻见茶叶的清香。
“崇辉君现在在哪里?”紫河已经找到了与厉昭然相处的技巧,那便是只从他的话中挑有用的信息,那些插科打诨、胡说八道的都当成一阵风,左耳进右耳出便罢了。
厉昭然又叹了一口气:“紫河真人也不问问崇辉君的伤有没有好,现在过得怎么样,要是崇辉君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