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早已命人给紫河准备好了住所,两人在守卫的带领下进了营帐之中,待守卫退下后,紫河才看向太虚真君:“现在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了,真君想要说什么只管开口便是。”
太虚真君深吸一口气,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片刻之后,他忽然朝着紫河郑重下拜,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反倒吓了紫河一跳。
“太虚真君,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紫河忙弯腰去扶。
太虚真君却是低着头,固执地不肯起身:“那天我去星沉宫时昏了头,才会对紫河真人说那样混账的话,若不是紫河真人在幽冥界援手救走崇辉君,只怕我那兄弟现下早已连命都没有了!太虚给真人下跪,一是为了道歉,二是为了道谢,请真人收下太虚这两拜!”
紫河方才明白过来太虚真君是为了当初给崇辉君求情而在星沉宫发作的事,不由得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那是多久之前发生的事了,我竟然都快要忘了,既然是往事,真君又何必一直记在心间呢?快起身吧!”
闻听此言,太虚真君才缓缓站起身来,他的眉间隐有焦虑之色:“敢问紫河真人,崇辉君现在身于何处,过得可还好吗?”
紫河迟疑片刻后还是选择了暂时隐瞒崇辉君的行踪,只是含糊道:“真君放心,他一切都好,现在正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养伤,无论是幽冥界还是天界,恐怕都难以寻到他。”
太虚真君闻言大喜:“若是如此便好了,还是要多谢紫河真人对他的照顾!”
紫河却淡淡道:“你我都觉得这是件好事,可对于旁人而言却未必是好事。”
太虚真君脸上的喜色霎那间消失殆尽,他叹了一口气,心有戚戚地附声道:“不错,眼下魔族和天界视彼此为死敌,崇辉君既是天界的叛徒,也是魔族的逃兵,只怕两边希望他就此彻底消失的人不在少数。”
紫河颇玩味地看了太虚真君片刻,再开口时却换了话题:“不知天帝有没有下旨,冯临的事他准备如何解决?”
太虚真君深吸一口气:“天帝已经命人连夜去邀请灵族三王来此,为的就是明天当着众人的面放公布冯临未死的真相,这种场面自然是人越多越好了,也好叫那个厉昭然没了继续作恶的由头。”
天帝的这一招在紫河的意料之中,虽然听起来是目前为止最佳的做法,但紫河仍旧心生担忧,惟恐此举会激怒厉昭然,若是明日双方当着三界众人的面闹翻,那就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太虚真君瞧出了紫河脸上似有忧虑之色,试探着开口问道:“真人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紫河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约是我想多了,时候不早了,若太虚真君没有其他事,那我就不留你了。”
太虚真君应了一声,抬脚朝着帐篷外走去,待到门口时忽然停下了脚步,又转头看向紫河:“紫河真人,有句话我一直想要跟你说,却又怕你会多想……”
紫河见他吞吞吐吐的模样,微微颔首:“真君但说无妨。”
太虚真君鼓足了勇气方才开口:“崇辉君对你是一片真心,还望真人不要辜负他才好,否则……他当真会活不下去。”
见紫河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太虚真君忙解释道:“这话不是崇辉君要我跟你说的,是我自己想要对真人你说的,即便你不喜欢这话,也千万不要迁怒到崇辉君身上,毕竟……”
“我知道。”还未等太虚真君把话说完,紫河便已打断了他的话,笑着点了点头。
太虚真君瞬间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一般,他愣了片刻才冲着紫河颔首:“那真人好眠,我先告退了。”而后才怔怔地退出了帐篷。
偌大的帐篷里只剩下了紫河一个人,他躺在柔软的床上,侧身望着帐篷上倒映出的来往夜巡士兵的身影,良久之后才沉沉睡去。
青丘狐族、羽族、灵兽族三族之王如约与第二日天亮时分赶到了浮水之畔。
羽族与灵兽族此前已经归顺了魔族,因而此次天界派使臣去这两地请族王前来浮水一聚时,两位族王都显得有些尴尬,唯有青丘的苏涉着正装郑重赴邀。
待三位族王到齐之后天帝才命人在帐外摆出一列长阵,三十面战鼓一字排开,震天的鸣鼓声霎时间响彻天地,一时之间池鱼潜底、群鸟惊林,就连浮水原本平缓的河流也在这激昂的鼓声下越发奔腾起来。
这样的举动无异于是在向对面的魔族挑衅,果不其然,约莫半柱香的工夫,浮水对岸也摆起了同样的阵势,一排低沉的角号声倏的响起,与对岸的鼓声一高一低,一激昂一悠远。
早在鼓列排开之时,紫河便已走出了帐篷,因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反倒没什么心思去注意天界的帐营,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浮水对岸。
待双方都安静下来后,率先露面的是身披金色铠甲的七杀星君,他翻身一跃便稳稳地立在了浮水的上空,魔族之人或许因为在他手下吃过不少苦头,故而一见到七杀星君便生出了几分敬畏之意,全然不似他们一贯的狂放做派。
“七杀星君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双方暂时休战吗?你们那边想要不守约定来个偷袭?恕我直言,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只怕会毁了七杀星君您的好名声吧?!”说话的这个人正是昨晚在树下泄露天界之中有内鬼的大汉,他这番话虽然是质问,但语气却尚可。
七杀星君声音寒冷如他手中的长枪:“我此番前来乃是为了传天帝的旨意,请厉昭然露面,天帝有话要当着三界众人的面与他对质。”
浮水对岸立刻传来了不满的声音:“什么厉昭然?那是我们魔尊大人!你说话放尊重些!”
七杀星君丝毫没有理会那道声音,继续冷声道:“话已传到,青丘狐族、羽族、灵兽族的族王也已经到齐,若是厉昭然不肯露面与天帝对质,我便即刻回去复命了。”
话音刚落,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便传进了众人的耳中:“七杀星君何必如此心急?容本尊稍稍整理仪容再出来见客人岂不是更显庄重?”
这一声极为清晰,在场众人闻之皆为色变,紫河只是皱了皱眉头,面还未露便说这么一大串有的没的废话,除了厉昭然又会有谁?
七杀星君冷哼了一声,没再多言,片刻之后,只见一抹人影自对岸跃起,如闪电飞矢一般立在了七杀星君身旁。
厉昭然身着一袭华贵无比的衣衫,在阳光下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惹得地上众人发出了一声惊呼,紫河嫌弃地别开了眼,仿佛看到一只打鸣的彩尾公鸡。
“不知天帝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是为了与本尊对质什么?”厉昭然笑眯眯地看了七杀星君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了站在对岸的天帝身上。
天帝面色阴沉如暴雨降至,他挥了挥手,低声道:“把人带上来。”
身后四名天兵领命退下,须臾便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物件出来,因为物件上被蒙了一层黑布,因而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天帝指着那个四四方方盒子般的物件问厉昭然:“魔尊可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厉昭然目光轻轻扫过盒子,随即一笑:“本尊不知,还请天帝赐教。”
天帝绕着盒子转了一圈,方才沉声道:“魔尊当初以我天庭带兵攻入幽冥界,杀害了魔界大护法冯临为名,带兵征讨天界,朕说的可对吗?”
厉昭然面上的笑意减淡了些,他点了点了头:“不错。”
天帝声音中隐隐带上了几分山雨欲来的意味:“那如果我说魔界大护法冯临根本就没有死呢?魔尊可否按照规矩退兵,带着你们魔族中人老老实实回到幽冥界去?!”
厉昭然挑了挑眉,似是很惊讶的样子,他沉思了片刻后颔首道:“如果冯临当真没死,那我便没了出兵的理由,自然会带着我魔族众人回到幽冥界。”
“那羽族和灵兽族呢?”天帝步步紧逼。
厉昭然深吸一口气,大手一挥,潇洒笑道:“本尊既然答应届时会回到幽冥界,那还要羽族呵灵兽族做什么?”
“好!”天帝朗声道:“既然三界众人都在此,朕便请大家一同做个证,它日若是你厉昭然反悔了,便是有负三界众生!来人!将布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