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回国?”
水葱似的指甲修整得余下两分,捏着精致的烤瓷杯,递至唇边,留下了暧昧的口红印。
陆沉和云扶桑在临街的咖啡馆里喝摩卡。
坐在陆沉对面的女孩笑得灿烂,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握着咖啡杯,慵懒的像只趴在屋顶的波斯猫,惬意地沐浴着午后的阳光。
只是她手上戒指反射的阳光很是刺眼。
“你不想说也没事,我只是问问。”
见陆沉不答,她只是笑了笑,肩头微耸,语气轻浅地像是在呼吸。一双杏仁大小的眸子盯着陆沉,额前几缕碎发垂落,遮住了她眼里流转的星辰。
手掌有一瞬间的刺痛,陆沉想要伸手替她理一理头发。只是这刺痛仅持续了一会儿,手臂也终究没能抬起来。
他没那个资格。
“明天一早的飞机票。”
“哦?那还挺急的。”女孩的声音像是在惋惜。
“也有可能赶不上,”干净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慌乱,“也有可能改签。”
气氛骤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沉默。陆沉撇过头,将视线从云扶桑的身上移开,落到了桌边精细的花艺上。他有些懊恼地咬了咬下唇,像是后悔刚才说的话。
空气里的分子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运动,周围的聒噪声都悄然隐去,只留下了烤瓷杯和金镶瓷盘碰擦在一起的清脆声响。
陆沉闭紧了嘴,却竖起了耳朵,警觉地捕捉着来自对面的任何风吹草动。
他在等。
说不清是在等什么,也许是在等云扶桑同他郑重送别,亦或是她突然醒悟开口挽留。
陆沉也不知道自己所希冀得是哪一种,而他又该如何应答。
可现实哪一种也不是。
云扶桑只是带着迷人的微笑,用好看的手指撩拨着细黑的长发,轻启薄唇:
“一路顺风。”
云淡风轻。到近乎无情的地步。
陆沉没想到,原来云扶桑也会有这么绝情的一面。
那一刻,陆沉的心城坍塌,丢兵弃甲,溃不成军。
万丈高楼轰然倒塌,顷刻之间大厦倾颓,陆沉的世界变为废墟一片,烟舅钠穑兵荒马乱。只是一句话,四个字,就否定了他六年人生的价值所在,宣告着他异国漂泊的彻底失败。
不在乎。无所谓。这就是陆沉所感受到的,云扶桑对于他的态度。
即便知晓他要离开,可能再也不会回来,她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挽留的只字片语,也没有离阔的送别之言,甚至连一句“再见”也没有。她的“一路顺风”更像是在庆贺,庆贺她生命里的纠缠者终于可以消失不见,庆贺她此后的人生都将和一个名为陆沉的男人划清界限。陆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得咖啡厅。
放弃一个喜欢很久的人,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陆沉好像明白了。
他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在东京的暂居处,认真打包整理起自己的衣物,点算清自己的盘缠,谢过了房东太太的照顾,从出租公寓附近的便利商店里买了两包速食面和几罐速溶咖啡。一身轻装,赶赴东京机场。
在这个城市待了整整六年,感受到了这里的人情冷暖,也尝尽了世间百态。也许是被这个社会洗涤了一番,陆晨的性子里多了几分小器,少了几分疏狂。
去的路上。坐在计程车里的陆沉侧着脑袋望向窗外飞逝的风景,若有所思。
一片一片的绿化和电线杆飞速掠过,像一幕一幕电影画面不间断地在眼前放映,不知落幕何处。
他好像都没有好好注意过东京这些年的变化,也没有好好留心过这座城市的风土人情,甚至没有留下过什么痕迹,就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