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归国(02)(1 / 1)

陆沉都不敢想自己这六年来都经历了什么。

放弃高三的学业,和家里人翻脸,追着云扶桑不顾一切地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日本。为了能够立足生存学习日语,因为国籍身份挨过白眼受过非议。端盘子洗碗筷刷马桶只要是赚钱的活他几乎都做过,整箱的泡面隔夜的面包快要过期的零食只要是还能吃的东西他几乎都吃过。得亏有儿时好友江志诚的接济,陆沉才不至于横尸街头。哦对了,陆沉还得感恩上苍给了他一个还算灵活的大脑和强大的语言学习能力,让他进了一家小企业做了个翻译员,这才保证他不被这个物价昂贵的国家吃得骨头都不吐。

陆沉叹了口气,狠狠地摁了摁发胀的太阳穴。强迫自己不再回忆。他合上眼,靠着车内的座椅靠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小憩。

说来说去,不过都是满纸荒唐言,两行辛酸泪。

东京机场。

坐在候机厅的陆沉总算明白,人的贱是没有底线的。在感情的面前自尊和理智脆弱得不堪一击。即便是被所爱之人绝情的话语扎得遍体鳞伤,爱着的人还是会忍不住飞蛾扑火,忍不住饮鸩止渴。

即便云扶桑把话说得那样明白,陆沉还是握着手机在期待可笑的奇迹。

去你妈的。

陆沉像触了电一样丢掉了手机,妥协地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电子显示屏上。

还奢求什么呢?别忘了,这个女人已经订婚了。她的未来会有另一个男人陪她度过,而你,最终只会成为她记忆里面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不重要,再过一个小时,他就会坐上飞往故乡的客机,回到他熟悉的土地,然后跑到他那张温馨的小床上蒙头大睡,最好睡他个三天三夜,一觉醒来,就把他过往的经历和感情一笔勾销。

然后他就继续做他的滨海扛把子,东城陆少爷。

他终是没等来谁的电话。广播声却里响起了催促登机的声音,陆沉怂了怂肩,故作轻松地看向了登机口通道尽头的飞机,将机票交与机舱门口好看的空姐检查,找到自己的经济舱位后安分坐好,拉起遮阳板,翻看起前面位置后放着的杂志和安全须知。

一声轰鸣起,机翼划破苍穹,留下一道长烟作记,宣告分离。

陆沉透过厚厚的圆窗玻璃望着逐渐缩小的房屋人群,满腹惆怅。

他哭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那么多苦头都吃过了,却在要离开的时候都爆发了。就像是积蓄已久的能量,突然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出。在飞机上他哭得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吸着鼻涕,尽力降低自己的声音,生怕打扰到身边的乘客。

他想,他还是不想走的,在坐上飞机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却没得回头。

同一时刻。帝都机场。

江志诚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手表,合计了一下时间。

“应该快到了。”

他百般无聊地从机场的金属靠椅上站了起来,将手中的报纸放回杂志架上,开始走向预定的接机出口。

现在不是旅游旺季,没有导游和旅游团聚集在出口处,只有零星的几个家属举着牌子在等候。其中就有一对年轻貌美的母女,漂亮的妈妈臂弯里的小女孩捧着一束小花,脸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是在等父亲吗?

江志诚这样猜测着,脸上不自觉多了几分温柔。

下飞机的那刻,帝都和日本十二摄氏度的温差杀了陆沉一个措手不及。寒意侵袭,冻得他哆嗦了一个激灵。陆沉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急忙加快了脚步。

来来往往的人群川流不息,亲人团聚时相拥而泣的喜悦和机场广播的正调混杂在一起。嘈嘈杂杂。

陆沉突然放慢了脚步。

他看见了他幼年的挚友江志诚,站在接机口的栏杆后方,正拿着五颜六色的糖果逗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开心,偶尔还抬起头和抱着孩子的母亲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