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个小巷子里待了十年，周围的邻居，换了一批又一批，没有什么人，是陪我一起长大的……”

这是实话。顾袅袅待在那个小破巷子中近十年，一直处于社会底层，等着全面小康来带动自己。

“到后来，我也离开了。”

时过境迁。后来顾袅袅便到了大院。

“我听江志诚说过，你入大院之前，来过帝都一次。”陆沉想起来，江志诚在邮件里说过，顾袅袅之前曾来帝都找过一次父亲。

“是，当时我母亲病重，昏迷之际，嘴里念叨的都是父亲的名字，纵然我心中有千百个不愿，也不希望辜负了母亲的意思。本来心里想着，父亲若是念及当年之情，去看我母亲一眼，我心中便不再有什么不满。”顾袅袅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她像是追忆起了往事，说到心痛处，表情都凝重了几分。

“只可惜天意注定，这帝都太大，即使我拿着他的名头四处奔波，也难寻踪迹。”

顾袅袅这话不假。在帝都，一块板砖可以砸死一排处长，遍地是官。想来顾袅袅对他父亲所知不多，只靠一个名字，想要找到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我放弃了，回了南方。”顾袅袅长叹一口气，似是不愿再提起这事。她敛了神色，低着头。

“后来呢，后来为什么又来了大院？”故事显然到这里是不应该结束的，陆沉迫切地想要知道细节，便追问起来。

顾袅袅瞧了他一眼，喉结动了一动，终是没说出什么来。

她之所以提及自己母亲的事，其实是有目的的。她将自己的过去与陆沉坦诚相见，是希望他也能够坦诚地说出他的过去。但陆沉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气氛变得有些沉默。

陆沉想是自己的问话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一时间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他抱歉一笑，顾袅袅却幽然开口了：

“后来我母亲死了，父亲便派人找到了我，我就来了大院。”

顾袅袅说起“父亲”二字的时候神色都冷漠了很多，像是怨怼。在顾袅袅心中，这个男人是不配成为自己父亲的，她从一出生开始便从未见过他，和别人不一样，她没有感受过父亲的爱抚，没有听到过父亲的童谣，更没有趴过他宽厚的肩膀。

对这样一个缺席自己生命太长时间的父亲，他们之间仅留了一点血缘关系。

顾袅袅在接到顾家的邀请时，曾经犹豫过。但老巷子面临拆迁，所得的那一丁点赔偿，肯定挨不了很长时间，自己又在上学，没有功夫出去打工。再三思虑，顾袅袅还是答应了。

“你是说，你母亲死后，顾伯父便派人找到了你？”

陆沉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这太巧合了，陆沉是个不相信巧合的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陆沉心中形成。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有些郁郁的顾袅袅，打算换个话题。

“你喜欢看星星吗？”陆沉看向顾袅袅，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

“啊？哦，好……”顾袅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些语无伦次。

“你去过天文台吗？”陆沉笑了笑，一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顾袅袅。顾袅袅有些呆滞，片刻后便像一只温顺的小羊羔，乖巧地摇了摇头。

“我带你去看星星吧，”陆沉一见她摇头，便提议起这件事情，“我知道一处天文台，今晚天气不错，很适合看星星哦！”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陆沉承认自己是突发奇想了，他突然想起来之前，那个时候大概还只有高一，自己和江志诚好说歹说说服父母，两人同行跑到天文台去仰望星空。那时那个地方就是他们的秘密基地，江志诚还和他开玩笑说过：

“将来咱们俩就买一个小区的公寓，临对门挨着的，你就在我家隔壁，我们两同时谈恋爱，同时结婚，最好一起生娃，然后带着各自的家眷一起来这里看星星。”

这句话里的愿望，有一些实现了，有一些没有实现。

大概只是为了突然救场，陆沉便搬出了看星星这由头。说完自己都觉得有那么一点扯淡，更别提顾袅袅了。顾袅袅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听到后突然有些诧异地觉得，陆沉也是难得浪漫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