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门窗紧闭,唯有炭盆兀自燃烧着,温暖如春,空气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呼吸和心跳,赵曳雪微微垂下眼帘,微亮的天光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小扇颤动的阴影,显得紧张而不安。
玉指轻勾,外衫便轻飘飘坠落于地,悄无声息,女子的皓腕如凝霜雪,纤细的指尖轻轻颤抖着,迟疑着伸向北湛的腰间,雪白的手指衬着深青色的衣裳布料,透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因为过于紧张,赵曳雪试了几次,都没能解开玉扣,于是更加紧张了,这时,一只修长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她下意识地颤了颤,耳边响起北湛的声音,淡淡地道:“你连宽衣都不会,如何伺候人?”
赵曳雪抿了抿唇,男人便捉住了她的手,如同教导一个稚童那般,手把手地解开了玉扣,动作仔细而缓慢,像是唯恐她不会似的,最后才问她:“现在学会了吗?”
赵曳雪垂着眼不语,只轻轻地咬住了下唇,洁白的皓齿嵌入殷红柔软的唇,秾丽艳美如一朵将开未开的花,北湛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其上,目光深暗,片刻后他伸出手,轻轻拂过女子精致的侧脸,大拇指自娇软的唇瓣上摩挲而过,迫使她松开贝齿,然后从容地探了进去。
这种戏弄暧昧的感觉太强烈了,赵曳雪往后缩了缩,却被他用力地扣紧腰身,声音沉沉地命令道:“继续。”
话虽如此,他的手指却并没有收回去的意思,一时间,赵曳雪的脑子里乱糟糟,一片空白,只是凭着下意识的动作去解下北湛的腰带,一个没拿好,玉扣脱手落在地上,发出当啷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无比清晰,她仿佛被惊了一跳,整个人都打了一个抖。
北湛那双烟灰色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拇指用力抚过她娇嫩的唇瓣,使得其色泽变得愈发红艳,像噙了一颗红艳艳的樱桃,他这才收回手指,没等赵曳雪反应过来,便俯身重重地吻了上去。
赵曳雪猝不及防地轻呼出声:“唔……”
这个吻激烈而霸道,像一只猛兽追逐着它的猎物,带着势在必得的意味,令人无从逃脱,清冽如雪的气味攫取了赵曳雪的全部呼吸,她简直喘不上气了,甚至疑心自己几乎要窒息而死。
于是大脑也跟着陷入了混沌之中,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一只手正在触碰她,北湛的掌心生了许多薄茧,轻轻绕过腰侧时,带来一阵轻微的麻痒,令她忍不住随之战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她长大至如今,从未被人这样触碰过,这感觉实在是陌生极了,赵曳雪忍不住想要推拒,被北湛察觉到,他立即停下了吻,却未曾退开,仍旧紧紧贴着她的唇瓣,声音微哑地问道:“又反悔了?”
说话时薄唇微微张合,像是在含着她的唇瓣轻轻地噬咬,这种姿态过于亲密,令人神魂俱颤,赵曳雪六神无主,轻轻地抽着气,她下意识想咬住下唇,却忘了北湛还没离开,反倒是一下咬住了他的舌尖,北湛痛地倒抽一口冷气,终于松开了她,面上露出几分轻微的愠色。
那双略深的烟灰色眸中阴晴不定,紧紧盯着她,浑身的气势危险无比,像一只被触怒的猛兽,他缓缓地直起身,随手拢了拢衣襟,低着声音冷冷地道:“你若反悔,也不是不行。”
言下之意,则是后果自负。
因为方才那个吻,赵曳雪的面上浮现起的几分血色,霎时间又褪去,变得苍白,她轻轻颤了一下,眨了眨眼,然后在北湛退开之前,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踮起脚尖,没有任何迟疑地将自己送上去,吻住了那薄而冷的唇,用破釜沉舟一般的姿态。
北湛的身形明显一僵,整个人都顿立在当场,但这次他没有伸手搂住她,而是一动不动的,任由赵曳雪轻轻地啜吻着他的嘴唇,她忍不住屏住呼吸,动作小心而仔细,笨拙地舔舐着他的唇缝,又游到唇角,不得其门而入,懵懵懂懂得像一个孩子,极尽讨好,让人不忍心拒绝。
过了片刻,她终于叩开门,舌尖变得温热柔软,赵曳雪在心中模模糊糊地想着,这人说出来的话像冰雪一样冷,又像刀子一样锋利,每一句都刺得她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唇舌却原来也是这样温暖,甚至更为炙热,这不合理。
可即便如此,她竟然还是舍不下这个人,这更不合理,她近乎悲哀地想着。
男人的呼吸变得愈发沉重,他微微俯身,一只手臂揽住了她柔软的纤腰,十分轻松地将她整个抱了起来,金制的锁链擦过地面,发出磕碰声,清脆而悦耳。
赵曳雪被吻得脑子里熬成了一锅浆糊,恍恍惚惚间,只听得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粗暴地扫落在地,她下意识用眼角余光看过去,只瞥见一只手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以及文书全部扫开,露出一大片空处,这是在做什么?
没等她反应过来,北湛就将她放在了书案上,冰冷的桌案透过薄薄的衫裙传来,赵曳雪冷得一哆嗦,北湛似有所觉,又将自己身上的外裳脱下来,冷声道:“起来。”
赵曳雪想下去,然而北湛却没有半点要让开的意思,整个人杵在她面前,纹丝不动,赵曳雪犹豫了片刻,只好试探着伸出胳膊,搂住了他的脖颈,将自己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然后抬起眸,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北湛那双凤眸暗如深潭,却并不言语,只是将她抱起来,又把外裳垫在下面,紧接着,一股力道袭来,她轻呼一声,猝不及防被放倒在书案上。
满头青丝铺散开来,如一匹上好的黑色缎子,更衬得女子肌肤雪白,在微亮的天光下,欺霜赛雪,仿佛工匠手下精雕细琢的一尊玉石,令人生出无限的怜惜。
……
窗外下着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碎琼乱玉,飘飘扬扬,仿佛要把一整个冬天的雪都下尽似的,寂静的屋子里,炭盆烧得正旺,散发出融融的暖意,时不时发出哔啵之声,爆出一个个细小的火星子,转瞬即逝。
空气中忽而传来些微的轻轻抽气,伴随着惊呼,带着隐约的哭腔,然后又是哗啦一声,一幅画卷自案上掉下来,翻滚着打开,露出画上的一角,端庄静美的神女手执玉壶,面上含着悲悯温和的微笑,身侧有一只仙鹤衔松而来,头顶上的一抹朱红,鲜艳欲滴。
书案上,女子如玉的颊边染上淡淡的红,仿佛淡扫的胭脂,额上尽是细密的汗意,几缕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侧,她原本清透澄澈的眸子此时正泛着水光,透着些天真的懵懂,细看来却又觉得妩媚诱人。
她就像一枚去了壳的嫩莲子,内里包裹着一汪清淡的甜意,不会腻,也不会发苦。
北湛贪恋地吻着怀中的女子,舌尖将这枚清甜的莲子托着,轻轻含着,滚烫而湿润,像是要将她就此融化了,吞入腹中,最好就此停留在心底,融入血液之中,长长久久。
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什么物事,就在书案上,北湛鬼使神差地伸手拾了起来,定睛一看,是一片被撕碎的纸片,他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盯着上面的字迹,忽然念道:“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
赵曳雪恍惚回神,茫然地看过去,北湛疏冷俊美的眉眼微垂,与她对视,不紧不慢地继续念:“自元年大婚至今,已六载有余,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
听到这里,赵曳雪才明白他竟然是在念那一份和离书,还是倒着背的,她不可置信地微微张大眸子,正欲说话,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声轻|吟,她羞耻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忍不住想挣动逃离,却被按得更紧。
北湛靠得很近,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住了,低垂着头,沉重的呼吸吐在她的脖颈处,灼烫无比,他还在念,语气不疾不徐道:“盖说夫妻之缘分,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
赵曳雪轻轻地低呼一声,忍不住伸手抱住他的脊背,纤细的指甲在上面留下画出数道红痕,她把泛红滚烫的脸颊埋在男人的肩头,耳边却仍旧传来他微哑的声音,像是一字一字咬在舌尖,然后慢慢地吐出来:“吾妻赵氏曳雪,温柔娴静,聪明灵秀——”
赵曳雪听不下去了,紧紧闭着眼睛,眼尾泛起胭脂一般的微红,断断续续道:“不、不要……别念了!”
她几乎都要哭了,那恼人的声音才终于停下来,过了片刻,北湛低声对她道:“那就求我。”
赵曳雪轻轻地抽泣着,用力抱紧对方的脖子,声音里带着些微的哭腔,道:“求你,求你……”
北湛却仍旧不肯放过她,侧着头,轻轻啄吻着她如玉一般娇嫩的耳垂,声音略有几分含糊,追问道:“要求我什么?”
赵曳雪茫然地微微摇首,满头如瀑的青丝散落,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轻声啜泣着,语气十分可怜地道:“求你了……”
此时北湛的那双眸子已不复烟灰色,仿佛凌晨时分的天际,深暗沉沉,翻涌着无尽的和情绪,几乎要将人就此淹没,他将怀中娇弱的女子抱起来,声音低哑地道:“蛮蛮,这是你自己求我的。”
明明是北地的数九寒冬,外面鹅毛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室内却弥漫着浓浓的春|色,风月无边,恍惚间,不知是谁的汗水落下来,正好滴在那一幅仙人献寿图上,将仙鹤顶上的一抹朱红渐渐泅开,晕染出深深浅浅的红,像女子的胭脂,又像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