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这番话,隔壁雅间就炸开了锅,女子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这个说:“玉容姐姐入了府,就是正妃,未来的皇后娘娘,哪里还用得着争宠?”
那个说:“那梁国女人在太子府里恐怕连妾室都算不上,你看太子殿下一个名分都没给她,可见她也不过是个消遣的玩意儿,如何能与玉容姐姐相比?”
“就是,到时候姐姐把她赶出去就行。”
听到这里,北潇潇已是火冒三丈,满面怒容,正待发作时,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回头一看,正是赵曳雪,对她轻轻摇首,北潇潇张口欲言,却听隔壁雅间又有了动静。
一个轻柔的女子声音响起,正是那个玉容,柔柔地道:“她到底是跟着殿下的,又是旧梁的人,想是无依无靠,一旦离了太子府,不是无路可走了?我怎好做出这种举动呢,我想到时候还不如给她一座宅子,再赐些下人给她用,好生打发,也算有个去处,不至于让她流落街头,走投无路。”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称赞玉容心地善良,贤惠淑良,有未来国母之风范,日后定然会受太子殿下宠爱云云,言谈之间,大有那皇后之位都唾手可得的架势了。
那厢在卖力吹捧巴结,这厢北潇潇听得怒从心头起,正要喝骂,却被赵曳雪拦住,让她附耳过来,轻轻说了几句话。
北潇潇迟疑道:“果真要这样?”
赵曳雪拍了拍她的头,笑道:“照我说的做便是。”
闻言,北潇潇只好同意,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心静气,对随侍的下人吩咐一句,那下人便去了,北潇潇看向赵曳雪,担忧道:“赵姐姐,你要不要去屏风后面避一避?”
赵曳雪一想,道:“如此也好。”
玉茗遂扶着她往屏风后去了,不多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有人来了,赵曳雪斜斜倚在美人榻上,玉茗轻手轻脚地替她在腰下垫了一个软枕。
紧接着,外间传来了几个女子行礼的声音:“臣女见过灵清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北潇潇轻轻应了一声,摆足了架势,道:“免礼,都起吧。”
虽然听起来和颜悦色,但是总有一股子严肃的意味在其中,众贵女们都悄悄彼此对视,心里各自犯起嘀咕,不敢稍有失礼,小心谨慎地直起身来。
北潇潇的目光自她们之间一一打量过,最后落在了当中的一个少女身上,那少女穿着丁香色的罗衫,微微垂着头,但仍旧能看得出五官精致,容貌出挑,双目顾盼有神,在这一群人中是最为漂亮的。
北潇潇略微扬起下巴,明知故问道:“刘玉容是谁?”
这话一出,几个少女都面面相觑,惊疑不定,最后那个身着丁香色衫子的少女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道:“回殿下的话,臣女刘玉容。”
“哦,”北潇潇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道:“原来是你呀。”
那刘玉容不知她要做什么,神色显得有些紧张,声音都微微发颤:“是,不知殿下找臣女,有何吩咐?”
北潇潇不说话,只是用挑剔的眼神将她上下打量,她生了一双灰蓝色的眼眸,本身异于常人,这样打量人的时候,目光冷漠无比,与她的兄长一般无二,锐利如针,简直要把下方的人细细地描个仔细,一丁一点都不肯放过,直看得刘玉容瑟瑟发抖,万分惶恐,险些要跪下去。
气氛一时间凝住了,就在众人屏住呼吸之时,却见北潇潇扯开唇角,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眉眼弯起,霎时间冰消雪融,万物回春,她十分和煦地朝刘玉容招了招手,道:“快过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又命人赐座上茶,亲切和善,礼数周到,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众人顿时都被弄懵了,措手不及,可怜那刘玉容更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最后在北潇潇的指挥下,刘玉容被强行按在绣凳上,坐在她的身侧,北潇潇拉着刘玉容的手,笑眯眯地道:“果然生得十分漂亮,不愧是花颜玉容,人如其名呀。”
刘玉容面露几分羞涩,谦虚道:“公主殿下过奖了,小女微薄之姿,实在惭愧。”
北潇潇盯着她看了几眼,点点头,道:“确实差了点意思,不够大方。”
闻言,刘玉容的脸登时就绿了,附和不是,不附和也不是,正在这时,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引得众人下意识去看,北潇潇见状,立即轻轻咳了一声,又将她们的注意力拉回来,道:“小家碧玉倒是也很不错,只不过么,想要担任太子妃,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这话一出,刘玉容便知道刚刚在隔壁说的话都被她听见了,脸色有些发白,腿都软了,站起来正欲往下跪,却被北潇潇用力握住了手腕,笑吟吟地看着她,那双灰蓝色的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冷若冰霜,口中仍旧和颜悦色地道:“不过这些都是小事,跟着教养嬷嬷多学一学,自然就都懂了,你以后可是要做太子妃的,要沉得住气,别动不动就往下跪呀。”
听了这话,众贵女俱惊,面面相觑,原本她们只是私下奉承刘玉容的,谁也不知道那些她要做太子妃的传闻是真是假,然而如今灵清公主都当着她们的面这样说了,这消息无疑就是铁板钉钉,再没有任何质疑的余地。
北潇潇拉着刘玉容的手,形容亲切,就仿佛真把她当自己的亲嫂嫂了一般,看得众人眼热不已,甚至有人心下开始生出嫉妒来。
唯有刘玉容看得见少女眸中的冷嘲,她脸色发白,花容失色,手指都打起颤来,感受着众人羡慕的目光,喉头却一个字都憋不出来,北潇潇笑着道:“怎么不说话?快别站着了,坐下吧。”
她把刘玉容按在绣凳上,又态度和煦地询问她的年龄家世,家里几口人,有没有兄弟姐妹,读了什么书,俨然一副热络的姿态。
话头逼到近前,刘玉容只得呐呐地回答了,北潇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担忧地道:“你去岁刚刚及笄,我皇兄这一去乾州打仗,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想是要个三年五年才行,岂不是白白耽误了你?你会等他吗?”
这话简直是把她的后路都堵死了,刘玉容的脸色煞白,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却无论如何都没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干巴巴地道:“会、会的。”
“哦,”北潇潇想了想,又道:“可是我皇兄走得急,大概还不知道你以后会当太子妃,这样你也肯等吗?”
刘玉容想站起来,却被她一把抓住手腕,动弹不得,刘玉容简直要哭出来了,但是又不敢真的哭,只得瑟瑟应道:“会……”
“那就好,”北潇潇笑起来,眨了眨眼,表情十分真诚,言辞恳切地道:“我皇兄知道了,一定会非常感动的。”
刘玉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被送出了雅间,同行的少女们都围着她七嘴八舌地说起来,羡慕的羡慕,恭喜的恭喜,刘玉容却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祖父确实曾经跟她说过,在春猎的时候,皇上点了她的名字,说可为太子良配,然而当时就被其他的大臣们劝谏了,这才让礼部挑人选,祖父说,她想做太子妃,不是没有机会,却也不是十拿九稳的,让她近些日子谨言慎行,不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可刘玉容到底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总有些炫耀的心思,虽然没敢直接说出来,却明里暗里给闺中好友们透露些话头,享受着她们艳羡的目光,听她们说些吹捧的话,可她从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竟然传到灵清公主耳中了,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刘玉容如今是骑虎难下,心中忐忑害怕,被众人簇拥着往回走,到了雅间,她再也忍不住,忽然蹲下大哭起来,众少女们面面相觑,全然不知其究竟。
……
雅间里。
北潇潇让人把那个绣凳赶紧撤下去,她看见就觉得不舒服,屏风后面传来一个带笑的女子声音:“你何必把她架在火上烤?我只是让你敲打敲打她便行了。”
玉茗扶着赵曳雪从里间转出来,北潇潇忙把椅子往外拉了拉,让她坐下,才轻哼一声,道:“我就是看不惯这些人,一天天传这些没影的事儿,赵姐姐你是不知道,从前皇兄被立为储君之时,多少狂蜂浪蝶前赴后继,恨不得巴着太子府的门槛不肯放,更有甚者,还想从我这里打主意。”
说到这里,她显得十分气愤,道:“当初皇兄刚刚从庄国回来的时候,人人都避他如蛇蝎,就因为父皇不喜欢皇兄,还在背地里传些难听的话,皇兄如今今非昔比,他们又都巴巴地凑过来,那些事情他们忘了,我可没有忘记。”
赵曳雪想起北湛初到庄国时,只带着晏一一个侍卫,那时候长公主便说,这个昭国质子一看就是不受重视的,但凡被看重,又如何舍得让他来敌国为质呢?
北潇潇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忐忑问道:“赵姐姐不会觉得我太坏了吧?”
闻言,赵曳雪失笑:“怎么会?”
北潇潇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我还怕你因为这个,对我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呢。”
她说着,笑眯眯地道:“等皇兄回来,全盛京的人都会知道,他是为了你才去乾州打仗的,跟那个什么刘玉容,没有半点干系,让她自己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