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果然是传得最快的,没多久,盛京中人人皆知,刘尚书的嫡孙女儿刘玉容要做太子妃了,传起来有鼻子有眼,传到最后,都说圣旨都下来了,有官员向刘尚书道喜,老尚书还一头雾水,问道:“何喜之有啊?”
那同僚笑道:“听说刘大人要做皇亲了,自然是喜事,皇上不日就要下圣旨了。”
闻言,刘尚书大惊:“此事从何处传起的,我如何不知?”
那人讶然,刘尚书连忙细细询问,得知竟是毫无由来的风言,细究根据,也不知是何人所说,何处传开,总之,现在整个盛京的人都知道,他们刘家就要出个太子妃了。
这可是连皇上都未曾明示的事情,如何能传得这般沸沸扬扬?
刘尚书大骇之下,拔腿就要往外走,才走到一半,便见一名宫人迎过来,道:“刘大人且慢,皇上召见,快随奴才去吧。”
刘尚书只得用袖子擦了额上的汗意,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宫人往南书房而去。
待通禀过后,刘尚书才入了殿内,安庆帝正坐在御案后,与几位臣子说话,见了他来,便止住话头。
刘尚书连忙上前去,躬身行礼:“老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安庆帝摆了摆手,大约看他白发苍苍,年纪大了,便命人赐了座,刘尚书谢了恩典,这才小心挨着那绣凳的边沿坐了。
安庆帝把手中的折子合上,问道:“刘爱卿可知朕召你来,是为的什么事情?”
刘尚书正欲起身回话,却被他摆手示意,只得又坐了回去,屁股下的凳子宛如烧红的铁似的,烙得他坐立不安,谨慎地道:“老臣不知,请皇上明示。”
“嗯,明示,”安庆帝把折子递给内侍,道:“那你就看看这一封折子吧。”
听了这话,刘尚书隐有不妙的预感,连忙起身双手接过那一封奏折,打开来细看,才看到一半,就觉得额上冷汗不止,抬起袖子擦了擦,才又继续往下看。
待看完折子,刘尚书已是汗流浃背,撩起官袍就跪了下去,安庆帝沉声道:“朕怎么不知道,朕要下旨立你的嫡孙女为太子妃?”
刘尚书忙道:“这都是误会,老臣也不知啊,老臣从未有过这种大不敬的想法,都是旁人传出来的风言风语,请皇上明鉴。”
“不管是从你这里传出去,还是从谁那里传出去的,朕不关心,无论如何,”安庆帝叩了叩桌案,道:“太子离开盛京不久,才刚刚到乾州,朕绝不希望这些没影的话传到他的耳中去。”
他说着,身子微微前倾,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眯起,那双素日里看着和善的眼睛,此时露出冷肃的光,道:“倘若因为此事,这次收复南疆三城有失,朕就唯你们是问!”
声音到了最后,已是隐怒,其余几个臣子立即垂下头,屏气凝神,安庆帝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声音冷冷地道:“你们平日里如何针对倾轧,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太子娶正妃的这件事情上,不许再做文章,太子妃的人选,朕与太子的心里都有数。”
这话的意思是指你们这些为臣之人没有数,所有人都齐齐跪了下去,惶恐求道:“皇上息怒。”
安庆帝冷哼一声,吩咐内侍道:“带着朕的口谕,去一趟礼部,暂且把各家的那些画轴都送回去。”
内侍立即应下来,命人捧了那些参与太子妃人选的画轴,往礼部去宣旨了。
……
月池宫。
水榭外种了一湖红莲,此时正是五月间,红莲才刚刚打了苞,莲叶田田,月妃坐在凉榻边,手里正在调弄香粉。
北潇潇轻手轻脚地在旁边坐下,好奇地凑过去闻了闻,被那刺鼻的香气弄得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月妃看了她一眼,北潇潇立即捂住口鼻,闷声闷气道:“母妃,你这次怎么调了这么浓的味道?”
月妃用小银勺轻轻敲了敲瓷盅,淡声道:“调错了。”
她说着,把那一盅香粉随手往窗外倒了,北潇潇这才松开了手,抽了抽鼻子,觉得那香气没那么刺鼻了,反而透着一点点清雅的香味,像夏日的栀子。
北潇潇咦了一声,道:“这个气味倒还好闻,您这还有剩下的吗?”
月妃道:“刚刚都倒了。”
北潇潇:……
她拉起衣袖仔细闻了闻,只觉得自己的衣衫上也沾染了余香,十分好闻,正在她闻得起劲的时候,月妃忽然问道:“我听人说,现在外面都在传太子妃的人选确定下来了?”
北潇潇呛了一下,道:“母妃怎么也听说了?”
月妃淡淡地道:“我虽然在宫里,耳朵却不聋。”
北潇潇轻咳一声,笑道:“是有这么些没风没影的事儿,都是他们乱传的,根本不是真的。”
月妃拿起旁边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才道:“万一有人当真了呢?”
“这也没什么吧?”北潇潇迟疑道:“反正圣旨都没下,太子妃到底是谁,还没个准儿呢,皇兄肯定是想娶赵姐姐的。”
月妃淡淡应了一声,道:“要是他这时候听说,太子妃定下来了……”
北潇潇脸色微微一白,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闯了祸事,小声道:“不、不会吧?”
月妃看她那副被吓到的模样,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道:“现在知道怕了?”
北潇潇简直快哭出来了:“母妃……”
“别在我这哭,”月妃不给半分面子,吐出一个字:“烦。”
北潇潇拉住她的手臂摇了摇,急道:“母妃,怎么办呀?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传成这样,我当时只是想吓唬那个刘玉容罢了。”
“那是因为有人在推波助澜,借题发挥,”月妃轻轻打开她的手,平静地道:“北齐云这次对南疆三城势在必得,所以只要北湛败了,他就再也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