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刮痕,清晰地将天臧映照在镜子里的面容,分割成两半。
一半眉头紧锁,压着唇角,另一半,流露出怔然,不知如何是好。
只一瞬,天臧喉中诵着经文,压住所有念头,镜面上的刮痕又隐隐消失。
而这一切,仅是开始。
他打坐盘腿的姿势,正好够千凝嵌在他怀里,她一只手手搂着他脖颈,充满依恋地低下头,却也好似找到新的玩具,那调皮的手指,压住微震动的喉结。
天臧动作不变。
千凝用贝齿轻咬住他的喉结,舌尖挑动着,吮吸着,好像在啃好吃的糖果。
趁经文转接的一个间隙,天臧很慢很慢地,咽了一下喉咙。
他的喉结往下沉。
察觉到抗拒,千凝放过那里,她手指又按在他的锁骨上,短促的呼吸在其上,若隐若现,仿若剑修在抚摸宝剑,符修沾朱砂的笔在游走,佛修盘在滚动手指间的佛珠。
她喃喃:“真漂亮。”
天臧能明显感知,她将他视为宝藏,充满爱怜,却没有掺杂欲念,哪怕一丝,都没有。
可是,她轻轻的摩挲,却有些变了味,有如漫长岁月里,天臧陡然淋到的一阵雨,翻腾起他刻在骨里的记忆。
这是比浸泡在水里,还要更舒适的归处。
隐约记得,曾有一人,用手捧起莲花花瓣,她的掌心很温暖,鼻尖凑近他,细嗅几下,似乎在探寻他的生机。
彼时,他已经几乎快枯萎。
那人说,这么好看的花瓣,枯萎了可惜了。
从她的指尖流露出来的甘露,流淌莲花的筋络与花瓣,她赋予他新生。
可是被赋予新生的自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再没等来那个人。
所以莲花想,她喜欢漂亮的东西,他要变得更加漂亮,漂亮到能够让她沉迷,让她无法忘记自己。
如今不知道经过多少岁月,天臧本不该记得身为莲花时的懵懂记忆,却因为千凝的触碰,回忆骤然侵袭全身。
隐藏在无念中的执着,像刺破夜幕的第一道光,照亮他整个灵台,摧枯拉朽地撕破长久的沉寂。
天臧心中大骇。
再是波澜不惊的人,却也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
他额角渗出汗水。
汗渍被周边的水吞下,但很快,又几滴汗水相继涌出来。
他用力闭紧眼睛,还差最后一日,诵经不可功亏一篑,但与此同时,又一个声音一直在问他,为什么不睁眼看看,为什么不回抱住她。
这不是他一直在期待的事情么?
从肉身诞生之前,就刻入骨髓的执念。
不,不是。
佛言,要抛除执念,他已不再只是莲花,莫被未化形前的心之所向,影响求道之心。
天臧一方面加快诵经的速度,另一方面,狠狠压抑心底浮现的波折,两相勾扯下,他唇角溢出一丝淡淡的血丝。
血丝被流水带走,却带不走他逐渐发烫的肌肤的温度。
霞色漫上他白玉一般的面庞。
一丝鲜血从天臧唇角溢出,与之同来的,还有心口火燎般的感受,心里那面向来通透的镜子,开始模糊。
两个不相上下的意识,在相互拉扯,没有谁能够取胜。
千凝是毫无察觉,她的手缓缓向下。
她没有杂欲,有别的想头的,另有其人。
终于是,安静的水底随着经文的咏诵,徐徐出现波纹,脚底下的祭台,出现一个斑驳的传送阵。
千凝在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
“不是吧……”千凝自言自语。
菜菜:“就是这样呢。”
千凝手上,还拿着天臧的一件衣服,她先看一眼那件外衣,再小心翼翼地,撩起眼皮子。
妈耶,佛子真的是脱衣有肉,他肌理如玉,薄薄一层肌肉覆在上面,却不瘦弱,也有明显的轮廓,是美与力的结合。
只是,是谁脱的!
菜菜:“就是你干的呢。”
千凝:九敏!
她其实对这一天发生的事,并没有任何记忆,只朦朦胧胧中,自己好像对着某游新出的卡面嘶哈嘶哈,结果清醒过来时……
呜呜呜,天臧人这么好,应该不会生气的吧?
只看天臧缓缓睁眼,他黑色的眼珠子里,有一圈浅淡的金色光芒,更显神圣不可侵犯。
千凝连忙撇开眼睛,魅骨对她的影响还是有的。
她小声辩解:“大师,那,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啊,我真的很克制自己了!”
两人牵连的手,被天臧扯了扯,千凝下意识以为他生气大发了,想解开布巾,让她自生自灭,求饶的话都涌到喉咙,却被天臧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