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将朕的轿辇给准备好,摆驾沉春阁。”永宣帝说道:“等何长喜回来,记得叫他直接把东西领到沉春阁。”
小福子露出个讨喜的笑容:“是,奴才这就去办,皇上稍等片刻就是。”
于是,在何长喜再次到达殿中省的时候,永宣帝的龙辇已经走在去往沉春阁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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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苦孙太医了,还烦请孙太医等会儿配合我一些。”蒋乔亲手给孙太医递了个荷包,又请孙太医坐下。
孙太医微微一笑:“微臣多谢明容华赏赐。只是恕微臣多嘴,若是皇上没来可怎么办?”
蒋乔就是抿嘴一笑:“孙太医放心吧。我敢肯定,皇上若是今天不来,那明天也会来的。”
对于蒋乔的信心,孙太医点头道:“若是明容华能猜中几分皇上的心思,是极好的。”
这样说着,孙太医就又想起怜嫔之事的那个晚上,蒋乔一副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模样。但如今转眼几个月过去,蒋乔却是淡然了许多,甚至开始发展自己的眼线、收买人心。
这样就是极好的。孙太医自己在心里念叨:蒋博是他的恩人,蒋乔身为自己恩人的女儿,他自然希望对方可以在宫里活得好些。
就在蒋乔和孙太医两厢静坐的时候,合上的窗棂闪过茗夏的身影,还有轻轻叩响的声音。
这就是蒋乔事先定下的暗号,表示永宣帝进了院子。
孙太医即刻就将帕子放在蒋乔的手腕上,将手搭上去,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回明容华,您的风寒并不严重。只要好好地歇上几天,不吃荤腥油腻,再用些汤药即可。”
“不过,请恕微臣多嘴问一句。”孙太医起身,按着先前讲的问道:“明容华,微臣前几日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您有寒气入体的状况,还特意嘱咐您,要保暖一些。怎么今日还是染上了风寒呢?”
蒋乔的声音听上去带了一点懊恼:“我这几日都有遵从孙太医的嘱咐。不过是昨晚沐浴出来,觉得有些热了,就开了点窗子。原想着透一会气就关上的,谁想到绣荷包绣入了迷”
蒋乔话音未落,就见永宣帝推门而入,用一种责怪的口吻说道:“胡闹!怎么能为了绣荷包而感染了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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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往回倒一点,将视角转到永宣帝这边。
永宣帝遥遥看见了从沉春阁里探出头来的常绿树木,不由笑道:“从前经过沉春阁,觉得没有些特别的。倒是明容华搬了进来以后,觉得沉春阁的景色愈发吸引人了。”
何长喜笑着说道:“那可不是。沉春阁是皇上亲自为明容华挑选的居所,明容华自然会精心料理的。”
永宣帝轻轻点头,面色明显露出几分愉悦。
等到了沉春阁门口,永宣帝挥了挥手,轻声制止了看门的小成子和小郭子行礼问安:“你们一律免礼。明容华如今病了,不要出声吵到她歇息。”
性子机灵的小福子,听见永宣帝的吩咐,赶紧上前进到院子里面,快速吩咐了院子里的人不要出声、不用请安。
永宣帝看了看院子里有序工作的宫人们,不由颔了颔首:总比在咸福宫的时候好多了,有老宫人,仗着资历偷奸耍滑。
接着,永宣帝就走到走廊下,看见站在窗边的茗夏,又听见屋子里隐约的说话声,就用眼神询问茗夏。
茗夏上前走了两步,低声道:“回皇上,孙太医正在给主子请平安脉。”
永宣帝挑了挑眉,悄悄走到屋门口,听着蒋乔和孙太医的对话。
等听到蒋乔那句“绣荷包绣入了迷”,心中受到了一点震动,快速地涌起一点暖意、要见蒋乔的急促,以及对蒋乔不爱惜身子的些许责怪。
在这种情绪的催动下,永宣帝伸手推了门,对蒋乔说了那句话。
见到永宣帝到来,蒋乔和孙太医面上俱是受到惊吓的表情,一齐起身问安。
“回皇上,微臣已经替明容华请过诊了。”孙太医拱手道:“微臣现在要替明容华下去开药方,便就此告退。”
永宣帝故意板着一张脸,对孙太医点点头。见对方迅速走出房间,并且关上房门之后,永宣帝就径直走向蒋乔方才坐着的美人塌,半点不理会对自己展开笑颜的蒋乔。
蒋乔见永宣帝故作生气、不理自己的模样,在心里偷笑了一下,然后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那又不是普通的荷包,是要送给皇上的荷包”
蒋乔的话音刚落,永宣帝就哼了一声:“任凭什么荷包,怎么会有身子重要?”
“皇上,嫔妾知道错了嫔妾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蒋乔软着嗓子,用手拽了拽永宣帝的衣袖,颇有点撒娇意味道:“嫔妾下次,一定关好了门窗,在炭盆旁边给皇上绣荷包呢。皇上就别板着脸,理一理嫔妾吧。”
美人撒娇,永宣帝看着蒋乔一双素白的小手在自己的衣袖上晃呀晃,自然抵挡不住,用手捉了蒋乔的手,一副生气的样子:“你记住就好,下次再也不许这样了。”
等蒋乔顺着力道,靠着永宣帝坐在美人塌上时,永宣帝就看着蒋乔的面色,从委屈变作欢喜,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对了,方才可是爱妃亲口说了,要在炭盆旁给朕绣荷包呢——那朕就却之不恭了,只等着爱妃的新年礼物。”
蒋乔闻言就是一愣,扭了扭身子道:“皇上怎么这样狡诈!不但骗嫔妾做荷包,还要笑话嫔妾!”
“怎么能用狡诈形容朕呢?”永宣帝皱了皱眉头:“还有,朕什么时候笑话爱妃了?”
“嫔妾的荷包刚刚送过去,皇上就来了,还让嫔妾继续绣荷包。若是嫔妾绣得好也就罢了,可是嫔妾分明绣得丑丑的,皇上还要。”蒋乔说到这,撇了撇嘴,娇哼道:“那不分明就是皇上想取笑嫔妾么!指不定皇上不高兴的时候,拿出嫔妾绣的荷包,就笑开怀了。”
永宣帝看着蒋乔娇哼的模样,原先还觉得有趣可爱,但仔细一看,就看见蒋乔眉眼中深藏着的失落和伤心。
永宣帝就想起,从前孝安太后还在时,和自己曾经说过一句:“历云,你要记住,往后不论如何,都不要伤害对你一片真心的人,也不要对想利用你的人动半分恻隐之心。”
那是他年纪尚幼,只是点头说:“母后,儿子记下了。”
“不仅要记下,还要明白。”孝安太后笑得温柔:“母后就是年轻时没能明白这个道理,才会现在被困在这凤仪宫里。”
而永宣帝直到遇见蒋博,才开始真正实践孝安太后教他的话。
“爱妃误会朕了,朕可没有取笑爱妃的意思。”永宣帝下意识地握紧了蒋乔的双手,带了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小慌张:“爱妃给朕绣的荷包,朕觉得很独特,所以才想要爱妃再送朕一个的——若是爱妃不信,朕明日就将那个荷包带在身上!”
双手骤然被握紧,蒋乔在那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面上闪过一瞬的痛色。
永宣帝敏锐地意识到蒋乔现在的感觉有些不对,又感受到蒋乔的手方才有一瞬间想要收回的力道,就将蒋乔的手捧到眼前,细细地看起来。
这一看,永宣帝就看了蒋乔的手指尖上,有针扎留下的痕迹。
蒋乔算好时间,正好时永宣帝清楚看到痕迹的下一瞬,加大力气,将手抽回来:“皇上别看,一点都不好看,都是嫔妾不小心罢了。”
永宣帝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心中也莫名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你一点都不像你父亲。”永宣帝望着蒋乔,天生一双含情目,能轻易地叫女子溺死在里头:“蒋博聪颖,你可真是傻得很。”
就像其他妃嫔一样,叫绣娘们完成大半,就能得到一个省事又好看的荷包了。何必如此费心费力,又染了风寒,又扎伤手指呢?
想到此处,永宣帝就感觉自己的心是难得的柔软。
“嫔妾才不傻呢。”蒋乔看见永宣帝的双眼透露出几分柔情,就知道永宣帝已经走上自己设定好的心理轨迹了,就趁机再补充一句:“皇上那么有审美,嫔妾相信皇上是真的喜欢嫔妾的荷包——只是,嫔妾有份私心,希望皇上好好地收着那个荷包就好了,就不必戴着了。”
这原本是可以不必说的是,毕竟只是永宣帝随口一说说的话。但鉴于永宣帝的记忆力是个谜,蒋乔只好打个预防针,免得明天永宣帝真的挂了她绣的荷包。
到时候,可不用徐徐图之做咸鱼了,蒋乔可就真的成为后宫公敌了。
毕竟,到现在为止,永宣帝还没戴过那个妃嫔亲手绣的荷包呢。
“好,朕答应你,一定会好好地收着那个荷包的。”永宣帝又小心地握住蒋乔的手,允准了蒋乔的这份私心。
见永宣帝此时是难得的感动,蒋乔就趁势趁胜追击:“皇上既然来了,就不如留下来用个晚膳吧?”
永宣帝听见蒋乔的问题,就不由“嗯?”了一句,在那一瞬间有了点帝王的警觉:往日他下午去妃嫔那儿,妃嫔自然都是留想留住他用晚膳——因为一旦他留下用晚膳,那么懒得翻牌子、直接宿在那儿的几率非常高。
明容华前面这样真情流露,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么?永宣帝的眼中隐约划过一抹失望的神色。
不想,蒋乔下一句却是:“嫔妾近日还学了怎么下长寿面呢,皇上可要尝一尝?”
永宣帝心中划过的失望迅速消散,随即被一种温情填满。望着蒋乔含情脉脉的眼眸,永宣帝不由得放缓了声音,温柔说道:“朕自然要尝一尝。不过,爱妃怎么不等朕生辰那一天再给朕做?”
蒋乔眨了眨眼,整张脸都显得明艳而灵动:“皇上生辰那天肯定很忙的,要收好多礼物。嫔妾知道,肯定也会有别人给皇上送长寿面的——那么多长寿面,皇上估计没吃到嫔妾做的,就饱了。”
永宣帝扬声笑起来:“原来爱妃是想让朕单独尝一尝爱妃的长寿面呢。”
“那嫔妾也是为着皇上着想。”蒋乔眉眼间有几分恰到好处的小得意:“教我下面的黄师傅可是说了,我很有天分、进步很快呢。皇上尝不到,那是皇上的损失。”
“好吧,朕就留下来,尝一尝爱妃亲手下的长寿面。”永宣帝抚掌而笑,点了点蒋乔的鼻头:“免得朕错失了这个机会,以后追悔莫及。”
何长喜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不出声,只在心里头感叹:这明容华,可真是有本事,皇上每次来到沉春阁,必然是满心欢喜的。而且明容华这本事,不是有心计的那种本事,而是所作所为都能让皇上高兴的本事——这种本事,只能用明容华的性子很合皇上心意的缘分来说了。
永宣帝高兴了,就愿意和蒋乔提起蒋柯:“说起来,你哥哥真的是和你父亲一样,都是一心为民的好官。不论是洪县水灾,还是后续灾情的处理中,都做得很好。依着朕看,你哥哥值得一个特优的年终考评。”
大晋朝有规定,每位官员每年都有年终考评,根据一年之中的表现和民意调查来评定。年终考评,分为“优良中差”四个等级,只有连续两年获得“优”的评价,或者连续三年获得“良”及以上的评价,就可以加薪升职。
自然也有特例——若是得到“特优”的考评,那么过了年就可以即刻升职了。
蒋乔明白永宣帝的言下之意,但仍要做没听懂的样子:“多谢皇上对哥哥的夸奖。”
永宣帝就摇了摇头,又说了一句蒋乔傻,然后和蒋乔说起旁的事情来。
时间一划就到了快用晚膳的时候。
蒋乔抬眼望了望天色,有些兴奋地对永宣帝说道:“皇上,时候到了,嫔妾去给皇上下面了!”
永宣帝看向蒋乔眉眼弯弯的模样,给了一句鼓励:“爱妃去吧,朕很期待。”
蒋乔系好披风出门,茗夏自然跟着,整个沉春阁的内室,就只剩下永宣帝和何长喜。
永宣帝翻了一会儿蒋乔塞给他的刺绣图样,在心中选好下一个荷包的搭配,就头也不抬地唤了一声何长喜。
何长喜正在那儿进入“呆立”状态呢,听见自己的名字,当即就是一哆嗦,立刻上前道:“皇上,奴才在。”
“这后宫里,还有几所没有主位的宫殿?”永宣帝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何长喜一震,脑子中有一个猜想,但又没有时间细想,只能优先选择回答永宣帝的问题:“回皇上,还有含章殿、长宁宫、钟粹宫、储秀宫、延禧宫、永和宫以及”
何长喜一气将没有主位的近十个宫殿讲完,永宣帝也没有半点回应。
在何长喜有些忐忑不安的时候,永宣帝摸了摸下巴道:“朕瞧着储秀宫很好,只是名字朕不大喜欢,等朕有空了,就为其亲自手写一个牌匾——何长喜,你觉得,永熙宫这个名字如何?”
“皇上起的名字,自然是最好的。”何长喜堆笑道。
永宣帝就摇摇头,一副“和你商量没多大价值”的模样,决定发挥帝王的专断——就这样决定了,将储秀宫改成永熙宫。
就在永宣帝想着“永熙宫”的牌匾用什么字体写的时候,蒋乔亲自端了一小碗热气腾腾地面条回来了。
“皇上,你快尝尝。”蒋乔双目含着期待,对永宣帝说道。
永宣帝看着这碗面条:清浅的汤底,上头撒了翠绿的葱花和放了金黄的煎蛋,不但没有显得无食欲,反而很有诱惑力。
一种平常而又温馨的诱惑力。
“爱妃不用晚膳么?”永宣帝拿起筷子就要品尝,临吃前,还特意询问了一下蒋乔。
有些昏黄的烛光下,蒋乔的一双眼却显得分外明亮动人:“唔,嫔妾想看着皇上吃嫔妾亲手做的面。”
“那样的话,嫔妾会有一种满足的开心感。”蒋乔喃喃低语,将这句轻柔的话送进永宣帝的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万字来啦,肝死我了呜呜,明天试一试语音码字
阿乔:我今天演了那么多字的戏,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我的进步!
永熙宫是不是蛮好听hhh
么么爱你们
【有奖问答】锦瑟和小寿子什么时候见了第一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