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不是应该带个伴手礼过去？

李舜城一边骑着脚踏车，一边想着。但他这麽穷，也实在拿不出什麽像样的伴手礼，还不如就这样空手过去吧，反正对方应该也不会太介意。

黑暗中，脚踏车沿着海清大学低矮的围墙急速行走，擦身而过的摩托车或脚踏车也不多，大概是已经有学生回家去了吧。来到那个熟悉的转角，李舜城下了车，牵着车子走到停车场隔壁的公寓前。只有几盏灯是亮着的，住在这里的学生们大概也有一半的人返乡了。他走至公寓与隔壁透天厝之间的一条窄小巷子口，将车子停靠在墙边，走进去。

走过两边夹着建筑物的窄巷後，是一条通往开阔田地的羊肠小径。b较靠近海清大学那一侧道路的是一片芋头田，芋叶长得非常高大，严实地覆盖了整片田。即使李舜城是走在田埂上，还是有部分的芋叶高达他的腰T一带。另一侧则是番薯田，再过去是水稻田，然而靠近道路的区域，几乎都是杂乱的野草树林。

而位在田地中央，刚好就被夹在芋头田、番薯田，与水稻田这个三角地带的区域，矗立着一栋小小的平房。外观还是跟一年前他所看到的一样，老旧而破败，不过，攀附在南面围墙上的藤蔓植物似乎是变茂盛了些。平房旁有一块小小的田地，虽然黑暗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似乎还是有在栽种一些作物。田地旁还有一个破烂的农具小屋，一台眼熟的脚踏车就停放在这农具小屋与平房的中间地带。

窗内透着光亮。李舜城抬起手，敲敲门。

不久之後，门後响起脚步声，门打开，是那张熟悉的脸孔。

「唷。」林梓邵说。

「嗯。」李舜城说。

室内大部分的家具和摆设，都跟李舜城的记忆差不多，只是收拾得更乾净了点。客厅的木制沙发椅及桌子，电视柜都是成套的，应该原本就是房东的家具。厨房旁那张看起来很笨重的餐桌也是。但其余的东西都变少了。阿嬷过世後，林梓邵可能整理了不少东西，餐桌上没有堆叠着收集的塑胶袋，碗盘都收了起来，客厅没有放着那些看起来像是家庭代工的材料的袋子或箱子，看来林梓邵不太喜欢做家庭代工。

一台直立式的电风扇在客厅角落旋转着，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

林梓邵开门後，直接回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说：「也没什麽好招待的，这个我想你那边也有。」

李舜城一看，发现是罐装的气泡水果酒。这是前两天阿辉店长在清理库存时挖出来的快过期品项。因为就快过期了，也不好拿出来卖，所以就分送给店员们。李舜城租屋处的小冰箱内也冰着几罐。虽然确实也是从别人那里拿来的东西，不过在这燥热的天气，能有冰凉的饮料可以喝，已经很感谢了。李舜城默默地接过冰得透心凉的罐子。

「李舜城，你期末报告也结束了吧？」林梓邵开了饮料後，喝一口说。

「嗯。」李舜城在沙发椅上坐下。

「下学期还要继续上课吗？」林梓邵选择在面对李舜城的地板上坐下。

「我还没注册，其实应该月底前就要决定了。」

「为什麽？」

「如果真的是想要拿一个学历的话，我还是觉得去一般大学b较有用。只是我也还没确定有没有要拿这个学历。」

「是喔。」林梓邵又灌了几口气泡酒，将饮料罐放在身旁的地板上。

「你呢？」

「我？毕业後当然是先当兵啦。」林梓邵大大叹一口气：「男生还要去当兵这一点就是麻烦，我也想早点找工作呀…对了，李舜城，你该不会没有当兵？」

李舜城抬手00下巴的胡渣，思考了一下。「嗯，我没去当兵。」

「为什麽？」

「应该是我家人当时以生病为理由提出了免服兵役申请吧，毕竟那时候我也是没办法走出家门的状态。」

「也对。」林梓邵又拿起罐子喝一口：「我大概会申请替代役吧，好像家庭状况符合资格。」

「要多久？」

「10个月到1年。但真想快点结束，虽然还没开始啦，g。」林梓邵黝黑的脸颊有些泛红了。

新发现，原来林梓邵喝了半罐水果气泡酒就会脸红，而且酒JiNg一下肚，不管有没有醉，都会说脏话。

「希望快点去工作，这样才有钱还学贷。」他伸了个懒腰，双手向後撑着地板，看向李舜城。「所以你过来有什麽事？」

「什麽？」

「我说，你过来我家一趟，应该不是来找我喝这种酒JiNg浓度超低的气泡酒的吧？一定有什麽事吧。对不对？」林梓邵的嘴角牵扯起讽刺的笑容。

最近感觉跟林梓邵独处的时候，他说话的方式会变得b较不客气一点，有时候也会露出这种嘲讽的表情。林梓邵大概是在表示，我没有对你客气，所以你也不用对我客气了。

李舜城又喝一口酒，虽然这对他来说b较像甜味的气泡果汁。「大概直到快一个月前，我发现有人在学校到处打听我们做侦探打工的事情…但我想正确来说，对方应该是只想打听你的事情。」

「哼?」林梓邵继续喝酒，表情未变，显示他知道这件事情。

「所以你这边没什麽事吧？」

「没事，那个人大概只是想知道我身边的一些事情而已，没有要g嘛。」林梓邵说，又想了一会儿：「大概快一个月前就没有人再来打听了，你既然知道这个时间…是不是你做了什麽？」

李舜城只是去打声招呼而已。近一个月前的晚上，他走向那辆停在溪畔道路边的黑sE轿车，发现里面坐着两个男人，一个较年轻，一个显然是中年人，开着冷气的车子内放着不少备用的饮料和食物，彷佛打算在这里待一个晚上。

「他们承认自己是徵信社的人，」李舜城说：「只是依照客户的需求来打听一些消息而已，没有要做什麽。他们说，既然被发现了，那应该也很难再调查下去，不过基本上资料都已经收集到了，所以他们不会再来了。」

不知道是他们真的觉得资料都已经收集到，可以结案了，还是李舜城的行动加速了他们的结案时间？总之那个时间点过後，这两个人就不再出现在便利商店或林梓邵家附近，学校内外也不再有人来送免费饮料并做奇怪的问卷调查。

「嗯，原来如此。」林梓邵点头。

他们坚决不透露委托人姓名，说这是职业道德。但就算他们不说，李舜城也猜得到委托人是谁。而大概，林梓邵也早就知道了。

林梓邵喝完最後一口酒，便拿着罐子起身，他将罐子放在餐桌上，又走进里面房间内，过一会儿出来时，手上拿着一个牛皮纸袋的信封。他将信封递给李舜城。

李舜城顺势接过，却有点後悔。因为手捏着这个牛皮纸袋，他也可以感受到里面似乎放着厚厚一叠纸，且大小不等。会是什麽呢？报告？信件？证件？或者…

「我可以看吗？」

林梓邵在原地坐下。「我既然拿给你了，就是可以让你看的东西。不过里面有封信，b较长，你如果不想看就不要看了。」

李舜城迟疑了一会儿，打开信封。看到里头有一本用A4大小纸张装订的报告，及一个里头应该装了信纸的白sE信封。那份报告，应该就是徵信社的报告了。他随意翻翻，报告内只写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林梓邵的生活作息，什麽时候去上课，在哪里打工。附上几张照片，有几张明显是从便利商店对面拍摄的照片还拍到了李舜城。当然，也有阿辉店长和姜曼青等人入镜的照片。

不过，报告内对於林子邵的「侦探打工」就有b较详细的描述了，虽然感觉只是综合了校内的传闻而已，并没有访问到几个当事人。

接着李舜城打开那白sE信封，里头掉出几张信纸，还有一张支票。

「支票？」李舜城狐疑地看着林子邵。

「对，支票。」林梓邵用嘲讽的语气说：「结果还是想用钱打发，不过我也不是不欢迎啦。」

虽然林梓邵说可以看，但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人信件，所以李舜城也没有看得太仔细，只是大致看过。了解内容後，再看看那张支票以及上面的金额。「真是…不知道该说什麽。」他只能说出这样的感想。

「很无语吧？」彷佛这是别人的事情一般，林梓邵笑了。「不过，这大概就是她能挤出来的最大的诚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