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你又够大方,我不在乎其他。」
彼此对视良久,阿齐眼中波纹不动的平静,令凤别缓缓舒出口气来。「很好!」
他向扎尔不齐点点头,扎尔不丹会意。「我在门口守着。」说完便撑着拐杖走出外面。
留下两个新相识的人在室内,凤别有些不自在地搓r0u一下指腹,半晌,从怀中拿出一卷纸。「我想你帮我找一个人。」
将纸卷在炕桌上推开,显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唯有脖侧上有一个暗哑带红的字。
阿齐走近来看,眯起眼睛。「黥刑?写的是戎文里的奴字吗?」
「确实是奴字,但不是黥刑,是烙印。在这里,约J蛋大小。」凤别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点一点自己左耳下约半寸。「我已经查问过,这是蔡靱l部为自己的奴隶烙下的印记,他们是北戎的一支,但未有随大队入城,一直保持着放牧生活,在草原养马维生。」而蔡靱部也是律刹罗的母族。
「一个有奴印的蔡靱l部奴隶……」阿齐凝神注视後,抬起头慢慢地摇了摇。「草原上随时有几百人。」
「这里不是草原,而是上京!」凤别难掩着急地说。「这个男人早前出现过在城郊军营一带,生得不高也不矮,声音粗嗄,据说像鸭子叫似的。身手肯定很俐落,而且今日随我来的虎卫里肯定有人与他有关连,你可以由这里着手。」
范围是收窄了,但办起来依然不容易,阿齐冷静地问。「你连他的长相名字都不知道,如何确定他在上京?」
「有人告诉我他在东丹,但是我不相信,我觉得他在上京。」律刹罗嘴里说将青娘送了去东丹,但他并不相信。
阿齐问。「人家甚麽要骗你?」眉角一轩,明显有点不以为然。
凤别默不吭声良久,久得阿齐都准备走开了,才终於张开嘴。
「我的手伸不到东丹那麽远,若果他真的在东丹,我就没有办法了,唯有他在上京,我才有机会」
阿齐打开嘴,还想再问甚麽,凤别咬咬牙,抢在他开口前,说道。「这个男人捉走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我必需找到她!」
放在桌上的手心收紧,脸上两边睫扇颤动,眸子里闪烁的亮光如一潭秋水晃荡。阿齐深刻如雕的眼皮跳了跳,凝视他片刻後,点头。「好!我帮你找!」
凤别骤然松了口气,解下腰间的荷包递出去。「这里是订金,无论结果如何,我会再付金珠一觞。」
「果然财大气粗!」阿齐将荷包拿在手里抛两抛,眉开眼笑地端详荷包上的绣工。「连荷包也秀气!好看!」
「……」凤别费了好大力气,才没有开口反驳,他掉头望向窗外,掩饰自己cH0U搐的眼角。「做好你的事!」
「可以。」阿齐依旧爽快答应,凤别有些不放心,提醒道。「外面的虎卫都不是普通人,你要找的也不是。」
「你又怎知道我b他们普通呢?」阿齐环抱手臂反问。
眉宇间自信满满的样子实在叫他无言以对,故作冷淡道。「随你!只是我得提醒你,你若落在他们手上,就算供出我也没有用。」
阿齐说。「我不会供出你。」忽然认真起来,压低的俊脸上挂着令人陌生的善意,那双宁静的眼睛扫过来,叫凤别遽然一凝,迷茫地看着他之际,外面忽然响起敲门框的咯咯声。
「公子,有人来了。」
凤别脸sE乍变,正要向门边走,眼角黑影一闪,回头看去,阿齐已经消失在窗外。
好身手!他暗赞一声,掀开门上的布帘,恰恰见到回来的乌音背後跟着隼二。
「公子……」扎尔不丹慌慌张张地从石台起身,被他轻巧按下。「镇定点,你只是出来接她的。」
低声提点他後,凤别挺直腰身,迎向前方。
「怎麽和他一起回来了?」
两人走到他面前,乌音笑说。「隼大人好人,主动帮我拿汤呢。」
隼二应声举起手上的托盘。「举手之劳。」平凡而坚毅的脸上没有一丝异样。
「哦,真是个好人呢。」凤别言不由心地说完这一句,便不由自主地沉默下来。律刹罗在他身边安着这些人,自己从此以後,只怕难得自由,还有刚才那个阿齐古古怪怪的,到底可不可靠?
他立在廊下,骤然忧从中来,难以断绝。身侧的乌音一直细声责怪丈夫,凤别向他们告辞,扎尔不丹急急道。「公子,我陪你……」
话未说完,便被乌音喝止。「陪甚麽?给我进去!一步也不准出门!」
眼见高头大马的男人竟被妻子骂得熊躯一抖,肩膀瑟缩,凤别瞧见後,心情忽地开朗。
「对!快进去休息吧!不然小心乌音姐姐往後不准你下床呢!」
扎尔不丹被他俩说得脸sE发红,一拐一拐地进屋里去,凤别的唇角翘起,一直走到院门,截住告退的乌音,从怀中拿出一根发簪递给她。
「乌音姐姐,这是人家送去翼王府的礼物,我见手工JiNg致便顺手拿了,你看喜不喜欢?」
他递出去的是根罕见的红珊瑚簪子,簪头上嵌着两颗油润的东珠,足有指头大小。
太过贵重的礼物吓得乌音咋舌,急忙推拒。
凤别说。「这次的事是我错了,我心里内疚得很,但我知道扎尔不丹绝对不肯收我的银两,至少你得收下这枝发簪。」
「不行,不行!单是东珠的价值就是在上京大街买个舖位都够了。」怕惊动了屋里的扎尔不丹,乌音压着声音说话,向来爽朗的脸上写满为难。「我和他都是在尊兄王府出生长大的,他还好,入军籍,我最多是家生的奴才,没道理收主子这麽贵重的赏赐……」
「买舖好!」凤别笑了,强y地把簪子塞进她手里去。「要不等你和他有儿子,留着当聘礼,上京的姑娘娇贵,半点待薄不得呢。」
旁的不说,一说到nV人的心意,他自问了若指掌,果然不一会儿後,乌音便腆红着脸,半推半就地收下去了。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凤别长长舒了口气,眼角瞄见无声无息地立在自己手侧的隼二,冷冷道。「你大可随便告诉翼王。」
「我只是奉命保护你,其他的与我无关。而且那枝发簪本来就是下面的人送给大王的後院的吧。」
浑然无事的语气,却叫凤别听见後脑袋如遭雷击,脸sE乍然青白,两眼化成利箭,盯住他不放。隼二定眼看着前方,彷佛没看见他的表情,自自然然接着说。「大王没後院,王府里除他以外,你最大了,要拿甚麽谁管你?」
凤别刹那放下心头大石,放松地垂下眼,片响後,又觉得自己掩耳盗铃,委实可笑。
再次看向隼二,他脸上的神sE已经回复温和。「我要回屋里换件衣服,你们也休息一下,一起吃点东西吧,今日长得很呢……」
抬头,日正中天,白光刺目,他以衣袖掩一掩眼,慢慢向自己的院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