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时辰后赵三等人回转,李长安擦着汗道:“这树洞四通八达,我们怕找不到回来的路,不敢往里深入,幸好我们运气不错,没走多远就在一个大洞里找到他们。”
他身后的同伴架着三个枯瘦如柴的人,正是一两天前被幽人虏去的伙伴,他们头顶上的发丝全成了枯h的g草,脸颊凹陷,皮肤打着褶薄薄贴在骨头上,完全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凌随波收起天工锁,问道,“外围这些幽煌树,大概已经不需要我们再去烧毁了吧?”
“是,”李长安回答,“几处大的树洞里头全是枯萎的滕树,我们还找到了这个。”
他说着,小心地将背上缚着的东西解下来,轻放在地上给大家看,“大株的枯树下都有很多尸骨,我记得玉姑娘说你师兄脚踝上系着一根红绳,你看看是不是他。”
玉芙蓉脸上表情也不知是喜是悲,是哭是笑,盯着那具骸骨看了良久,撇撇嘴道:“没错,就是这个冤家,好了,既找到了,也不枉我来这一趟。”
她走过来,将那具骸骨分散,把一节节骨头收进背囊中扎紧,打开车门放进去,挽了挽袖子,去看那几个被幽煌树x1食得只剩下一口气的同伴。
令人窒息的静默中,青芜有些紧张地抚着小腹,问李长安:“你们有看到其他幽人吗?”
“一个也没有。”李长安摇头,接着0了0后颈,“为什么刚才这些幽煌树都不攻击我们?”
凌随波唇紧抿着,眉锋深绞,沉声说:“因为现在我们已经不是幽煌树的养料了——”
“你说得不错,”冥暗幽邃的废墟深处,一道清越柔亮的声音传来,明明那嗓音极为动听,传入众人耳朵里时,却如寒冰入T般让人不寒而栗,“你们都是我的,区区低等魔植,又怎敢跟我抢食?”
回音一遍又一遍回荡在废墟中,也一遍遍鞭挞在人们心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感觉则更令人惶恐不安。
“你是谁?”苏黛捏紧了拳头,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声问道,她总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但又似乎b她记忆中的声音年轻许多。
“想知道我是谁,那就过来看看吧,”那声音温文尔雅,既含着一丝自得的笑意,又似蕴着无尽的惆怅,“你们来了,我也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随着他若有似无的轻叹,一条暗紫sE的粗藤忽地从暗处破风卷来,牢牢g在崖壁上,那藤条上长出无数紫藤新叶,光芒流转在繁枝密叶间,像是在半空中架起了一道紫光流溢的荫蓊藤桥,看上去美丽无b,却又险恶难测。
“来吧,”那声音悠悠然,自藤条中飘散而出,充斥在废墟的每个角落里,“都来吧,反正你们每一人都逃不掉……”
李长安与赵三对视一眼,想率先走上那道藤桥,凌随波一鞭横来,“慢,让我先走。”
李长安后退一步,凌随波瞥他一眼,嘴唇微动,说出的语声轻如蚊呐,“见机行事,看好所有人,留意退路。另外,掩护好苏黛,她会想办法设置一些机关。”
他每说一句,李长安便不着痕迹地点一下头。众人鱼贯走上藤桥,玉芙蓉将那三名气若游丝的同伴抱上冲车,关好车门后,扶着青芜最后上了桥。
藤桥悠悠晃荡着,沉默中众人顺着藤桥渐渐进入一条幽深黑暗的隧道,前方隐约透出一点白光,映出远处几块倒错交叠的高大石壁。
藤桥并未就此到了尽头,仍是往前延伸,众人自石壁间穿行而过,越过一个巨大的深渊后,藤桥方才盘结着散往周围。
凌随波打头下了桥,抬首看向上方一道倾斜的巨大石梁。石梁的字迹被沙土覆盖着,瞧那刻痕,似乎是“风雨阑珊楼外秋”几个字样。
最后一人下了桥后,紫sE的藤桥化为秃藤嗖嗖缩回石梁后,凌随波回头,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落定在苏黛脸上,掌下暗暗放出蛇鞭。
蛇鞭化为极细的一丝,游到苏黛手上,苏黛将它绕在腰间,偷偷翻下身后黑渊。
凌随波一面缓步绕过石梁,一面控制着蛇鞭将苏黛托到深渊对面那几块石壁处。
人们前方现出一个破败荒凉的地下庭院,几颗散发着白光的夜明珠高高嵌在两根石柱上,将这庭院内的情形照得一清二楚,然而人们根本无暇仔细观察这处地方,所有人的目光,一下便被半空中的一道怪异身影截住。
倒塌的横梁间,如蛛丝一般密密叠迭地结着巨大的一张藤网,藤网的中心悬空挂着一人,那人面若白玉,银发垂肩,虽然被吊着,但他似乎并无不适,神sE悠然,姿态适意。
看见来人,那张清瘦文秀的脸庞上,一双狭长凤目中顿时闪现出贪婪而饥渴的光芒。
众人被那目光一扫,不约而同心头一颤,遍T生凉,细看之下,那纵横交错的藤枝似乎是从他背上长出,不停蠕动着在他身后一b0b0nGdaNG开,令人头皮发麻。
“……齐冲?”人群中有人喃喃道,不可置信地瞪着这名情状怪异的“藤人”,“你是风神堡老堡主齐冲?”
“不错,我就是齐冲,”那人长眉略挑,白sE阔袖轻荡,“咦,怎么少了一人?那姓苏的丫头呢?”
凌随波不动声sE,上前一步,道:“她腿受了伤,走得慢些——这里的一切,都是你在Ga0鬼?没有其他人?”
齐冲哈哈大笑,笑声在空寂荒芜的庭院中扩散开去,他背后密密麻麻的藤条也随着那笑声不断跌宕起伏,“当然不,我只是还没有褪藤,其他褪了藤的魔族人,早都离开这里了。”
他打量着站在人群最前头,高大挺拔的凌随波,“我认得你……十年前我在魔界湮城,从头到尾观看过那场玄星格斗场上的厮杀……那日在明风觉的神魂中,有GU外来的力量与我纠缠,应该就是你吧?”
凌随波深眸微眯,只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
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上下下巡梭在笑容冰冷的青年身上,齐冲叹道:“很好,x1食了你,我起码能褪掉一半的藤……那时我看着你在格斗场上反败为胜,打倒了所有凶悍的魔主,心里真是好生羡慕……又羡慕、又嫉妒,当有人告诉我,可以化掉幽煌树的魔力为自己所用时,我没有一丝犹豫,立刻就接受了这些幽煌树种,带回了这里。”
凌随波冷冷问道:“是谁给的你幽煌树种?那些褪了藤的魔族人现在又哪里?”
齐冲并不理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明风觉那老头实在是太狡猾,我想尽办法都没能诱使他联系外头的人打开结界,既没有更多的人进来,我只能把你们做为我的养料了……结界里的土地已全部沙化,幽煌树没有其他养料也只能枯Si,不如把剩下的一点JiNg气给我,真是可惜这些魔树了……”
他Y恻恻的笑声回荡在众人耳边,每个人心下都是既厌恶又忌惮,JiNg神却不得不时刻绷着,以防变故突生。
凌随波脚下泥地微震,头发丝般粗细的魂蛇从泥土里钻出,自他K脚中贴着长腿游上腰间,紧接着一声娇叱从他身后传来。
“齐冲!你这丧心病狂的老头子,我姐姐呢?”苏黛快步而来,大声质问齐冲。
齐冲须发飞扬,眼睛里怒容一闪而过,随即又冷静下来,嗤笑道:“这般没有礼貌,枉你每次来风神堡做客时,我看在你姐姐面上都没亏待过你。”
“对你无礼又怎么了?你就不配!”苏黛面上露出嫌憎的表情,“为了追求自己的力量,连传承了几百年的风神堡都折腾成这样,自己的家人也毫不顾惜,明老那样视你为至交的好友也被你利用,你还有没有人X?”
齐冲不怒反笑,“你们懂什么!只要我褪了藤,外表就和常人无异,我拥有这样的力量,再建几个风神堡这样的势力岂非易如反掌?明风觉那不识好歹的糟老头子不提也罢,至于我的家人——哼,齐墨那小子,半年前觉察了我这些事,居然暗中联合堡内外的人想要诛杀我,这样的儿子我要来g什么?哈哈,风神堡的所些人,包括他邀请来的那些能人异士,我一个不留,全喂投给了幽煌树。”
他袍袖轻荡,很快四五名幽人从暗处现身,其中一人青衫飘拂,面容俊美苍白,身形修长俊颀,怀中还紧紧打横抱着被天工锁锁住而无法动弹的苏纤。
所有幽人瞳中俱是黑气弥漫,脸上表情空洞木然,人群中的青芜默然垂下泪来,抬手轻抚腹中胎儿。
幽人中一名身穿h衫、眉阔鼻挺的英武青年,正是她的丈夫。
阿纹盯着一名年过半百,脸容身材却显得极为年轻的nV子,声音嘶哑地哭了一声:“娘!”
他扭动着身T想挣脱赵三的钳制,赵三红着眼睛,SiSi抓住他的臂膀,玉芙蓉弯腰在他耳畔低声道:“放心,我可以保住他们的X命。”
阿纹cH0U泣着,不再挣扎。
齐冲看着众人的反应,似乎心情极为畅快,慢悠悠笑道:“这些幽人都是幽煌树的傀儡,现下幽煌树的JiNg气已被我x1完,他们也很快会枯Si——瞧我多好心,在你们被我x1食前,还让你们最后再见一面。”
听到亲人的呼唤,幽人们茫然地迈着步伐陆陆续续往人群移动,一串串暗绿sE的汁Ye自他们脚下不断滴落,没入泥土,留下一个个Sh濡的脚印。
齐冲桀桀笑着,怜悯地瞧着这些幽人,“可惜啊可惜,生前再厉害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落得这个下场,浑浑噩噩被幽煌树驱使,幽煌树一Si,它们也只能枯亡。”
“只有我,”他扬起头来,眼中散发出狂热的光芒,白发簌簌而动,仿佛披了一身的银芒,“我才是与这些魔树角逐的胜利者……”
随着他的笑声,数道藤条卷着紫sE枝叶纵横着蔓延开,交织成铺天盖地的藤网,将所有人牢牢围在庭院中心。
凌随波上前两步,眉宇间现出几丝不耐烦的神sE,“给你树种,和你一起化藤的人在哪儿?幽煌树结出的幽煌果,你是不是都给了他们?”
齐冲好笑地盯着他,“Si到临头了还关心这些?你还不明白吗?幽煌果根本就不重要,那些魔族人让我培育幽煌树原也不是为了得到幽煌果,而是要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养出魔力强大的幽煌树与之融合,化幽煌树的魔力为自己所用,幽煌果有当然好,没有也无所谓。”
他话语间充满了洋洋自得,“你大概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活人与幽煌树相合,大多数情况下会被幽煌树异化,完全成为树之傀儡,但也有极少的人,可以在与幽煌树的斗争中占据上风,随心所yu地控制幽煌树藤,让它们为自己所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