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王府,后园之中,杨柳依依,舞榭歌台,曲径通幽,奇花异草,芬芳馥郁。
临池的一处水榭之中,沂王嗣子赵贵诚正在临摹书写,周围的婢女家丁各司其职,众人小心翼翼,肃然无声。
“……朕尝三复斯言,景行先哲,虽无德教加于百姓,庶几广爱刑于四海。嗟乎,夫子没而微言绝,异端起而大义乖……”
国子学录郑清之看着弟子赵贵诚的书写,微微颔首,目露赞赏之色。
“殿下,你的字,是越来越像高宗皇帝了!”
郑清之是赵贵诚的老师,也是史弥远的同乡,去出任沂王府讲官,教授赵贵诚,研读礼仪经史,也是史弥远的推荐。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郑公,字写的再好,也不及赵竑的才气万一!”
赵贵诚悻悻扔下狼毫,纸上立刻污黑一片,赶紧歉然说道
“先生,学生狂悖,心浮气躁。还请先生见谅!”
对郑清之这位先生,赵贵诚还是十分恭敬。
当年宰相史弥远的幕僚余天赐把他从绍兴带出来,先去了四明,在余天赐的家里呆了半年,由余天赐及其母亲朱氏教赵贵诚沐浴、教字,礼度等。
而到了临安城,则是史弥远的同乡、国子学录郑清之这位理学大儒教导自己。
郑清之温文尔雅,文章锦绣,深得赵贵诚的尊崇。
“殿下,济国公文采出众,整个大宋无出其右。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殿下敦厚稳重,自有殿下的优点,切不可妄自菲薄。”
郑清之轻声劝起了赵贵诚。
不及万一!
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可见赵贵诚内心确实焦躁沮丧。
不过,赵竑来势汹汹,却是不争的事实。
“郑公,听说赵竑在绍兴会稽山冶炼出了好铁,打造的兵器铠甲都是上品。这样一来,他可是深得官家的喜爱了!”
果然,提到赵竑,赵贵诚的脸色变的不自然起来。
郑清之轻轻点了点头。看来,少年老成的赵贵诚,也是雄心勃勃,不甘人后。
这也不枉史弥远和自己苦心栽培一场。
“殿下,你要修身养性,沉得住气,不为外因所扰。”
郑清之看着自己的学生,眼神中隐隐有一丝担忧。
自入春以来,小报上不时会刊登赵竑的一些诗词,《沁园春雪》、《临江仙》、《秋思》、《七言九州生气恃风雷》等等,就连《笑傲江湖》和《临江仙》也被酒楼歌肆、勾栏瓦子反复吟唱。
小报上铺天盖地都是赵竑的诗词文章,篇篇都是佳作,说实话,那些诗词大气磅礴,意境深远,每一首都是千古佳作,连他看了都是心旌摇曳,就更不用说时刻要和赵竑一较长短的赵贵诚了。
再加上赵竑冶炼出了好铁,造出了威力巨大的火药,虽然死了人,却不妨碍他如日中天的声望。
看来,这一切,已经深深影响到了自己这位年轻的学生。
“郑公,你说赵竑造火药弄的两死一伤,朝廷怎么会只罚他点俸禄?”
果然,赵贵诚紧跟着问了出来。
那个杀猪的田义虽然被一撸到底,但谁都知道,田义不过是马前卒,赵竑毫发无伤。
“殿下,这也是没有办法。毕竟,济国公造出了威力更大的火药,满朝皆知。”
郑清之也是无奈。
要是真为这无足轻重的小事处置赵竑,恐怕要寒了天下士民之心。这以后,谁还敢做事?谁还肯和史弥远委曲求全?
“郑公,你说史相到底是什么打算?他难道就这样眼看着赵竑哗众取宠,一步步坐稳皇子之位吗?”
赵贵诚站了起来,走到一株怒放的奇花前,蹲了下来观看。
“殿下,注意仪态!不要被王妃看到,也不要被下人看到!”
郑清之微微一皱眉。
这个赵贵诚,又把混迹乡里的那一套带来了。
“她什么也不管,只知道吃斋念佛,就知道她的均儿!我什么样子,她从来都不会理的。”
赵贵诚站了起来,满脸的气愤,还有那么一丝沮丧。
看来,他被那些小报祸害的不浅,心都乱了起来。
“殿下,你现在才是沂王嗣子,对王妃要注意礼数。赵竑是王妃从小养大,当然是母子情深。殿下看开些吧。”
郑清之轻声劝着自己的学生。
赵竑从三四岁就和沂王妃生活在一起,十三四年的光阴在沂王府里度过。赵贵诚成年入沂王府继嗣,在沂王妃心中的地位,自然没有赵竑高。
“先生,别说了,我知道了!”
赵贵诚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先生,史相会帮我吧!”
“史相的心思,老夫怎么能猜到?”
郑清之轻描淡写,不动声色挑起了话题。
“殿下,你知道景献太子吗?”
不及万一,哗众取宠,从这些话可以看出,赵贵诚已经心虚,在打退堂鼓了。
“知道,已故的亡太子。先生,怎么了?”
赵贵诚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先生。
景献太子赵询,不是早已经死了吗。先生提到景献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景献太子赵询六岁被当今官家收为养子,嘉泰二年拜威武军节度使,封卫国公。两年后,赵询就被立为太子,拜开府仪同三司,封荣王,出居东宫。”
郑清之看着懵懵懂懂的赵贵诚,微微一笑。
“景献太子赵询成为皇子后,两年就被立为太子。济国公赵竑,嘉定十三年就是皇子,如今已过了四年,官家有提过立他为太子的事吗?”
赵贵诚恍然大悟,重重点了点头,人也兴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