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疑云密布(1 / 1)

凤栖宸宫 转身 1421 字 2022-09-03

皇帝醒来已是两个时辰之后。冷汗透衣,濡湿地粘在他身上,俊脸苍白,眉目倦怠萧索。

“皇上醒了?”路映夕一直守候在旁,见他睁开眼,便倾身轻问,“可难受?伤口痛吗?太医就在外面候着,要否宣他们进来?”

皇帝动了动嘴角,似是想笑,却又无力,最后只发出低低的一声呻吟。

路映夕不由蹙眉,正要扬声,却听皇帝虚弱地开了口:“朕饿得紧……”

她一怔,啼笑皆非地望着他。她还当他是铮铮铁骨,原来伤病时也不过是一般凡胎。

端来备好的药粥,她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温声道:“臣妾已把药丸捣碎掺在粥里。”

皇帝张口,就着她的手慢慢饮粥,默不吭声。

路映夕喂得很缓,动作轻柔,一勺一勺,直至告罄。

皇帝食毕,长吁一口气,躺着不动,但眸中已有了清朗光亮。

“皇上之前是否做了噩梦?”搁下瓷碗,路映夕轻轻地出声。

“嗯。”皇帝低应,深邃眸光似瞬间起了波澜。昏睡时,他觉得全身如被火烧,像置身高热的火炉中,痛苦难当。神智混沌间,梦靥似魑魍缠身,惨烈往事清晰如昨。身与心,都备受煎熬。

“皇上还记得梦见了什么吗?”路映夕柔声问道,如实说,“皇上叫了臣妾的名字,是否梦见臣妾了?”

“朕唤了你的名字?”皇帝微愣,神色迷惘,“朕一点也不记得。”

“梦境虚无,不记得便罢了。”路映夕微微一笑,不再探究。

皇帝闭起眼睛,似在沉思。其实他记得,虽然有些模糊,但隐约能想起,他梦到被一剑刺穿身体的那一刻。那种痛楚,那种与死神擦身而过的感受,在梦境里异常真实,甚至比实际发生时更加深刻更加令人恐惧。不过,他梦到的是,那一剑刺穿她的胸口,直透她后背。而他正站于她身后,那剑竟出奇的长,穿透她的身子,刺入他体内。两人的鲜血,流淌一地,宛如汪洋血海,腥味刺鼻,惊悚可怖。

路映夕拧了湿巾,替他擦拭额上的汗迹,轻声问:“皇上为何要救臣妾?”不知他是否会后悔?如今正值两国交战的时期,他有很多事要做,拖着病体,自然就会倍加辛苦。

皇帝睁开眼,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淡笑,低哑答道:“你是朕的皇后,是朕的结发妻,朕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路映夕凝视他,浅笑不语。

“映夕,你不信朕,也要相信亲眼所见的事实。”皇帝定睛看着她,语气罕见的温暖低沉,“纵使朕有千般计算,也不会轻易拿自己的命去做筹码。为你挡剑的那一刹,朕什么也未思索,亦来不及思索,只剩下身体的本能反应。”

路映夕无言以对,望入他幽深似海的瞳眸,忽然觉得他的眸底像有一个漩涡,具有无形的强大力量,欲要拉她纵身坠入。

皇帝直勾勾地凝望她,亦不再言语。他是诚心要救她,但原以为自己只会受点皮肉伤,岂料估计错误,那刺客的内力深厚非凡,剑刺透骨。不过这些思量,他自是不会坦白告诉她。

静默片刻,路映夕移开视线,柔缓温言道:“得皇上舍身相救,臣妾生当衔环,死亦结草。”

皇帝淡淡地笑了笑,应道:“如此说起来,朕与你的缘分会延续到下辈子了。”

路映夕默然无语,半晌,转而道:“皇上,之前刑部尚书沈大人求见皇上。”

“沈卿家有何事启奏?”皇帝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暗芒。

“是关于刺客之事,但尚未查到有力证据。皇上现下体虚,需要静养,不如就全权交由刑部处理?”路映夕建议道。

“如此也好。”皇帝似觉疲倦,又懒懒地阖目,未再作声。

“皇上先歇会儿,臣妾去叫太医来为皇上换药。”路映夕凝望他一会儿,站起身来,退了出去。

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远,皇帝蓦然睁开了眸子,目光幽暗难辨。此次潜伏宸宫的刺客,非同寻常,他原先怀疑是她所安排,但似乎并不像。至于放火烧凤栖宫的刺客,则是他的部署。近段日子以来,他命人暗中搜查冷宫,却一直没有查到密道的蛛丝马迹,所以他心生质疑,或许冷宫仅是她布下的烟雾,实则密道是在她的凤栖宫中。

他让人烧她的寝居,并非要她的命,只是要逼她在走投无路时避入密道,可谁知她无故又返来宸宫,令他功亏于溃。莫说他阴狠冷酷,是她先在太岁头上动土。密道的存在,对他来说,犹如皇宫里被埋下火药,一引即爆。试想,倘若密道足够长,足以匿藏千人,又或万人,这是多么危险的隐患!但蒙着织锦黑布的刺客,却又不是他的人。想来是有人鱼目混珠,混淆视听。也许,和潜伏宸宫的刺客有关联。

路映夕出了皇帝寝房,请太医入内,自己便去了前苑透气。

宫灯盏盏,点缀夜色,照得四周殿阁的黄色琉璃飞檐光华流彩,美丽炫目。

路映夕站立在一棵桂花树下,远望静思。她的寝居被烧,需要一些时日修葺。而这段时间里,她最好不要冒险潜回与曦卫联系,亦就是,她既收不到外界的局势消息,也无法在宫内做什么事。想及这一点,她就很难不对皇帝起疑。恩归恩,义归义,她不能把它们混为一谈。

一阵微风吹起,花瓣如雨落下,纷纷飘扬,洒落在路映夕的漆黑长发上。清风撩拂起她的裙袂,仿佛伴着花瓣轻盈起舞,飘逸而灵动,宛如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

正朝这方向走来的范统脚步一顿,眼角隐隐抽了两下。他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疑似看见仙子下凡,可原来是那贵为皇后的可恶女子!

路映夕听见脚步声,转脸向他看去,漾开清丽浅笑。

范统突觉脸上发烫,恨恨地咬紧牙根。这该死的不知耻的皇后,居然媚惑他?!

路映夕见他面色青红交加,不由大乐。这人实在太有趣了,她不过是应景一笑,他就愤怒成这样?

她笑着开口道:“范侠士,逮到人了吗?”听说他今早就出了宫,打探江湖中是否有人私下买凶。他忠心可嘉,但可惜智谋不足。既然出现的是死士,就必已被培植多年,不会是普通的武林杀手。

范统低哼一声,向她走近拱手行礼,口中冷冷回道:“范某一定会竭力缉拿真凶,皇后请放心。”

路映夕抿唇耐住笑意。所谓智者多疑,勇者少虑,后者说的大抵就是范统这样忠耿之人。真凶都还不知是何人,他就咬牙切齿欲把人碎尸万段。

见她眼中含笑,范统不禁生了恼怒,硬着嗓子道:“范某虽不才,但也绝不会看着皇上被刺杀而坐视不理!”

“范侠士是指本宫袖手旁观?”路映夕闲闲接言道。

范统咬牙,怒视她。他才不管她是否袖手旁观,但她害得皇上身受重伤,就是罪不可恕!

“范侠士,皇上是否曾经有恩于你?”路映夕好奇一问。

“是。”范统颔首,冷睨她一眼,道,“皇上曾救范某一命,范某立誓此生永远追随皇上。相信皇后也听过一句话,受人点滴恩惠,当涌泉相报。”

“范侠士忠肝义胆,本宫自叹弗如。”路映夕笑吟吟地望着他。她自然听懂了,他是在告诉她,她也应当如他一样,从此对皇帝死心塌地。

范统又是一声低哼,只觉得她朽木不可雕。

“范侠士欲往寝殿见皇上?有何事待禀?”路映夕转移了话题,唇畔笑容不减。每次看到这位范大侠,她就莫名感到心情愉悦。或许是她童心未泯,以捉弄人为乐。

“范某有事求见皇上,但内监说需要经过皇后代传。”提及此,范统愈加忿忿不满,她分明是趁着皇上伤重卧榻,狐假虎威。

“皇上正在小憩,范侠士有什么事不如告知本宫,由本宫代为转达。”路映夕一派亲和地微笑道。

“多谢皇后有心,不过范某还是明日再来求见圣驾。”范统不上当,眼角斜瞪她,然后挥袖离去。

路映夕浅浅笑着,目视他高大硬朗的背影。难得他聪明了一次,知道留个心眼。她确实有意而为,要抢在皇帝之前收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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