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谷之北,骨突族牧马之地。突骨烈在大帐中打坐,身体之上呈现一种奇异的红色。此刻,那抹红正在他体内四处窜动。他身上热气蒸腾,骨骼似乎都变得软了。忽然他浑身一颤,“哇”的吐出口血来。血冒着热气,瞬间将雪兽毛毡烧出一个洞来。旁边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洞,都染着红色。
“不对!”他揩干嘴角血迹,“寒冰之体血祭,王血该是极寒,怎会如此炽热?该死!该不会是那不苏被血祭了吧!”他清楚的记得,那几页来自天罗祖典的纸上清楚写着:“寒冰血祭,罗兽不醒,王血极寒,益;王脉血祭,罗兽返生,王血炽热,益中有弊。盖罗兽复苏,将以气运夺身具王血者生气,以补自身。”
“可恶,”他用力握紧拳头,强忍住王血带来的灼痛,“那不苏这个没用的东西!”这时突骨廉掀开门帘进来,见此情景大惊失色。他忙扑到突骨烈身边,急切问道:“大哥,你怎么样?”突骨烈笑道:“没事。阿廉,有事发生么?”突骨廉稍稍放心,答道:“细作来报:慧蘅宫近日动作频繁,怕是有变。”突骨烈沉吟一会儿,道:“阿廉,派人下书,三日后约战。看她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战书送到慧蘅宫的时候,琴儿刚刚给最后一名瘫卧在床的弟子完成换骨。而换骨最早的灵素已经基本恢复到了之前的实力,风露等受伤前天赋、修为皆在灵素之上的几名弟子恢复的更是迅速。尤其是风露,改为左手用剑之后更为刁钻凌厉,加之冰骨法门奥妙非常,已经重新焕发了当初新晋弟子第一人的神采。
雪玉肤看在眼里,十分欣慰。再加上她的首徒雪玉屑游历归来,修为大增,更让她平添了几分自信。但雪玉骨等长老心中仍有疑虑:突骨烈点名说是双方下一辈切磋,又口口声声称雪玉肤为前辈。只怕到时候突骨烈会厚颜出手而她们只能看着。
雪玉肤虽不大相信一族之长会如此无耻,但心中也泛起了嘀咕,拿不准主意。琴儿知道后却不以为然。突骨烈下书约战而不是杀上门来,只能说明他炼化王血时出了岔子。此次约战,不过是试探慧蘅宫罢了。羽杉和鬼面带来的消息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突骨烈身上显出不正常的红色,想来不会是炼化成功的表现。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日子。突骨烈结束闭关,走出帐篷时,冷风迎面吹来。突骨烈竟不由打了个哆嗦。这些天来他饱受炽热王血的折磨,疲惫不堪。竟连这小小凉风都经受不住了?他自嘲地笑笑,裹紧了身披的貂裘。
突骨廉从一旁走了过来,道:“大哥,戈突回来了。不过我瞅着他有点儿不大对劲儿。”突骨烈听说儿子在这时回来,心中一喜。又听弟弟这么说,不由皱皱眉:“时候不早了。阿廉,你叫上戈突与我们一道去吧。”突骨廉答应一声,转身去了。突骨烈抬头看看初生的朝阳,不知为何,竟生出了日之将落的错觉。
夜来下了些雪,突骨烈踩在积雪上,看着多时不见的儿子突骨戈突,眉头皱得紧紧的:这小子,才出去几天,就变成一副华夏人的打扮了!戈突大步走来,行礼道:“戈突见过父亲!”
突骨烈一见眉头皱得更紧:戈突行的居然是华夏礼节而不是骨突一族的礼节。担当者大家的面也不好斥责,便淡淡地道:“其来吧。正好,随我一道去慧蘅宫。”戈突眼珠转了两圈,不知想了些什么,答应一声,站到了突骨烈背后。
约战的地点是寒玉谷的广场,就是当初琴儿莫名其妙出现的地方。雪玉肤早早地就带着一众长老、弟子等在了这里。根据琴儿的建议于这几天的观察,准备出战的除了雪玉屑,都是冰骨一脉的弟子。雪玉屑不时向谷口张望,不知在看些什么。琴儿见她的样子,碰了碰羽杉和鬼面,指指雪玉屑,轻轻地笑了起来。羽杉、鬼面亦低头偷笑。雪玉屑似有所觉,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脚步声响起,突骨烈一行大步而来。突骨戈突眼神不断在慧蘅宫弟子中逡巡,好像再找什么人。突骨烈咳嗽一声,戈突忙收回目光,目不斜视。慧蘅宫这边,窝在人群中的的雪玉屑忽然轻笑一声。
雪玉肤似乎听见了,有些奇怪的看了爱徒一眼,上前几步,抱拳道:“骨突王果然守时!”突骨烈亦抱拳道:“彼此彼此。话不多说,雪前辈,请吧!”雪玉肤见他当中称自己为前辈,想起众长老的疑虑,心下一沉。但一想起琴儿说的话,又定下心来,道:“骨突王发邀,敝门应约。江湖规矩,请骨突王叫阵!”
突骨烈道:“如此,晚辈就放肆了!戈突,第一阵你来。”“孩儿遵命!”戈突应声出列,先向雪玉肤施礼道:“晚辈突骨戈突见过掌门前辈及各位长老前辈!”雪玉肤含笑道:“真是好孩子,骨突王有福了!”
突骨烈神色淡然:“前辈过奖!”雪玉肤对戈突道:“戈突,既是叫阵,就开始吧!年轻人,点到为止就好。”说着与一众长老站到一旁。戈突又对她们行了一礼,这才看向慧蘅宫众弟子,那样子,倒像是在相亲。只是对面的姑娘们一点儿都不配合,个个对他怒目而视。只有刻意站在角落的雪玉屑偷偷低下了头。
戈突扫视了一圈,这才抱拳道:“听闻贵派有一奇才雪玉屑,天资聪慧,又曾游历四方。戈突不才,特想讨教一番。不知雪玉屑师姐可在?”他这一番话说得彬彬有礼,突骨烈听得眉头大皱,慧蘅宫弟子倒不由对他印象大改,齐齐看向最后边。雪玉屑立马寒了脸,走了出来。
戈突见她出来,含笑抱拳:“还请师姐赐教!”雪玉屑拔剑在手,道:“赐教不敢当。请!”戈突的兵刃乃是一柄青铜戈。只见他平端长戈,遥指雪玉屑:“在中土的时候你我就几度交手,不分胜负。希望今日能分个高低!”雪玉屑挽个剑花:“你废话还是这么多。出招吧!”
“请!”戈突长戈一摆,直冲而来。雪玉屑夷然不惧,剑摆“北风卷地”式,迎击上去。剑、戈相击,肃杀之气油然而生。但接下来两人的交手却让观战众人大跌眼镜。只见二人虽眼神凌厉,杀气腾腾,出招却慢腾腾的。而且二人的兵刃也没有再接触过,倒像是各练各的。看得观战之人一阵火大。
羽杉碰碰琴儿:“这是什么功夫?”琴儿撇撇嘴:“‘情意绵绵刀’喽!”这时交战的二人已经停了下来,互相一抱拳:“好功夫。下次再比!”说完各自转身归阵。身后地上,劲气切割的痕迹纵横蔓延,交织如蛛网。“厉害呀!”鬼面不由赞道。
琴儿哼了声,道:“厉害什么!他们比划的是江都郡沿海人家的手语,出海打渔用的。既互诉别情又不露痕迹,亏他们想得出来!”羽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又没去过江都,怎么知道的?”琴儿一窒,用力在他脚上踩了一下:“我天资聪颖,不行啊!”“行!行!”羽杉强笑着点头。琴儿这才收回脚,看向骨突族那边。
戈突回到阵中,突骨烈也没说什么,对雪玉肤道:“按照规矩,该贵派叫阵了。”雪玉肤点头,看向弟子们。弟子们却像商量好了一样,齐齐侧身,让出条路来。风露左手持剑,从后排走了出来:“弟子愿往!”雪玉肤颔首:“好。”又叮嘱道:“小心一点,别再让你娘伤心。”风露往风卉那儿看了一眼,冲她点点头,大步上前,剑指突骨廉。这是北溟之境最直接的叫阵方式。
突骨廉一笑,走上前来,略微意外地上下打量风露,道:“那么重的伤不仅能好甚至功力都有所提升。是该说你命硬呢还是夸你运气够好?”风露淡淡道:“这就不劳阁下费心了。阁下,还是多关心下自己吧!”突骨廉重重哼了一声:“牙尖嘴利!”下垂的右手微抬,五指张开,一根骨刺缓缓从掌心长出。
这是骨突一族特有的兵刃,名字就叫骨刺。骨突族人也叫它本命骨刺。原来骨突一族自出生后背上就长有一根骨刺,成年之后骨刺能长到半条胳膊那么长。这时族中长老就会用秘法将骨刺取下,再由族中巧匠将骨刺锻成兵器。平时可以融进手臂中,只有在十分紧要的关头才会使用。也有修行者将骨刺全部融在体内。虽然过程十分痛苦,但成功后妙用无穷。突骨烈杀常不断吸取王血之时所用的就是融进体内的本命骨刺。
风露看着突骨廉掌中的本命骨刺,眼神一凛:“阁下真看得起我!”突骨廉笑笑,似乎有些苦涩:“我知道上次手段不够光明。既然你已经好了,那就让咱们正大光明的决战一场,生死不论。如何?”风露语气冰冷:“正合我意!”
突骨廉后错半步,道:“你重伤初愈,又少了条胳膊,我让你三招!”风露也不客气,上前几步,“唰、唰、唰”三剑刺出。突骨廉以骨刺招架,轻松挡住。风露道:“三招已过,请吧!”突骨廉一怔,随即脚踩罡步,神色庄重地道:“剑名‘飞廉’。请!”风露略一颔首,剑随身动,剑影纷纷。突骨廉凝神静气,双目呆呆地直视前方,飞廉不时点出。每次都正中击来的剑身,每次都点在同一个地方。
琴儿看了片刻,拉拉站在自己身别边的灵素的衣服。低声问道:“风露的剑是名剑吗?”灵素摇摇头:“风师姐只用寻常铁剑。她总是说宝剑、名剑用得久了就会有依赖性。一旦没有宝剑、名剑在手,实力就会大打折扣。”“哦!”琴儿点点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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