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大雨渐止(1 / 1)

看着雨中挟冲天杀气而来的索隐玉,观经纶忽然一笑:也许,今天自己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老酸儒,记得给我写一篇好一点的墓志!”一声大呼,观经纶手中戒尺一翻。心正,则无所畏惧。

“杀!杀!杀!”索隐玉血贯瞳仁,状若疯狂。剑尖处黑芒闪动,在这大雨之中分外鲜明。观经纶愈战愈是心惊:此子剑上,竟是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邪异气息,与自己的浩然正气胶着起来。

“浩荡长空!”不愿纠缠,观经纶硬架索隐玉一招,借力跃上半空。手中戒尺带动一抹虹光,居高临下一招击落。“逆风穿浪!”索隐玉微错一步,手中长剑一引,直刺而出。

“着!”观经纶一尺直落,浩然正气与邪异黑芒相接,对冲的力量轰然爆开。雨水随之四散,二人周围一时形成一圈无雨地带。“潋光一剑!”索隐玉极招再现。右手剑架住观经纶戒尺,左手骈指为剑撩出。

但见一道黑光闪过,观经纶料不到他有此一招,肋下溅血。慌忙飘退之时,索隐玉更不容情,大步直追,又一剑狠狠刺出。观经纶空中忙又强提一口真气,再退三尺。“寸延之势!”索隐玉亦催真元,剑尖之上的黑芒赫然寸寸延长,在观经纶骇然的目光中正中他的心脏。

“我说过,要看看你的心是怎么个正法!”索隐玉厉声一喝,长剑一进一撩。只见雨中一道血光直冲天际,索隐玉剑尖之上赫然已挑了一颗仍在不断跳动的心脏!修行之人即使命断亦有半口气在,观经纶轰然坠地,手中戒尺却是疾射而出:“浩气长存!”

索隐玉一招毙敌,疯狂大笑中更无防备,被这临死一招正中当胸,口吐鲜血踉跄而退。那一股行绝脉、出死穴的力道亦被这一招之中蕴藏的浩然之气击散。剑尖上黑芒消退,观经纶的心脏落到地上,正滚到亭边。

注六经恰好停笔,看见心脏握笔的手一紧,几乎将笔杆握断。索隐玉平复一下紊乱的气血,剑指亭中:“至正之心不过如此!注六经,不知你的心,又生得什么模样呢?”

“总不会与你这邪恶异变之心一般模样!六经注我!”注六经一声大喝,拍案出亭。桌上文稿纷扬而起,在他周身护定。“有笔如刀!”注六经出亭之后更无停顿,手中笔挥洒。墨点飞扬,如刀似剑直取索隐玉。

“幻雨萦空!”索隐玉失了那奇异力量相助,战力大减。掌中剑使出波海山庄家传武学,剑影在这雨中如真如幻,将攻来之招尽数封挡。“文章千古!”注六经一击既出又出一招。文章千古事,道不尽的兴亡荣辱尽汇于这一笔之中。

“波海激扬!”索隐玉仗剑击水,雨点化作枝枝利箭轰然迎上。“砰!”水、墨之气相撞,劲气四散爆开。“注六经,一招分生死吧!”索隐玉心中不耐,破招之后厉声一吼。

“正合我意!”好友身亡,注六经心中亦涌起一阵的烦躁,大失往日稳重。闻言哈哈一笑,真元尽提,手中笔尖金光闪烁。索隐玉错步藏剑,手中剑在雨水冲洗之后更显锋芒。

“我注六经!”注六经左手一引,护体文稿尽皆聚于身前。“喝!”一笔直击,笔尖每穿透一页文稿力道便更强一分。到最后一抹金光犹如从天外来,直击而出。金光之后,文稿似是耗尽了力量,火焰升腾。

“潋光一剑!”索隐玉剑、指齐出,两道剑光尽夺天地间一切光芒。注六经只觉眼前一暗,再现出光芒之时,血光同时飞溅。注六经全力一击洞穿索隐玉右胸,血流如注;索隐玉双式击散燃烧的文稿,双双掠过观经纶前胸。

“呃!”二人齐齐一个颤抖,跌坐在地。“哈哈……”注六经掷笔在地,大笑起来,“百年之怨,今日了解!快哉!快哉!”索隐玉强撑着站了起来:“知道为什么决死一击你不如我么?你们虽受波海山庄祖上所害,但却没有胆子找他们报仇而是将气撒在了他们后人身上。当年一战,死在你们手上的又有几多无辜之人,你们算得清吗?”

“你说得对,”注六经不顾胸前流血不止的交错剑伤,以手撑地笑了一声,“所谓杀人有愧,不在承认与否。今日结局,也算是皆大欢喜了。索隐玉,将我们与那一段往事一起埋葬吧!”

“我会的。过往之事本就不该再被提起,我会将你们永远深埋!”索隐玉点穴之血,答应一声。“多……谢……”注六经眼神黯淡,强自转过头看向亭中那一堆古书,“云斋……云斋……”话未绝,人已逝。

“云斋?”索隐玉走入亭中,发现古书之中果有两部古卷,一本《云斋古记》与一本《云斋随笔》。本来注六经是让观经纶取两部《云斋古记》的,但许是记错了,书阁中只有这两本。虽为古书,却恍如新印,也不知注六经二人翻阅过没有。索隐玉将两本古卷收起,转过身来看向亭外。大雨渐止。

小河并不小,宽阔的水面一眼望不到边。羽杉和琴儿站在岸边,看着水面相视一笑。“哥哥你看,那里有块石碑!”琴儿手一指,喊道。羽杉回头一看,果然芦苇丛中藏着一块石碑,极为隐秘。若不是刚才有风,只怕琴儿也发现不了。

羽杉走过去拨开芦苇丛,看了一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地转过头:“琴儿,你来看。”琴儿过去一看,也捂着嘴笑了起来:“原来这河真的叫小河啊!我还以为是燕燕随口乱说的呢!”

原来石碑之上是两个篆字,虽然古朴,却仍能认出正是“小河”二字。“这河,一点都不小嘛!”羽杉又往河边走了两步,极目望去。河对岸似有炊烟升起。“皓月不在,怎么渡河呢?”琴儿有些苦恼地道。

羽杉也十分为难。皓月不在,琴儿又失了功体无法凝冰。若是御风而行,这河又不知宽有几何,万一中途力尽,岂不糟糕?就在此时,芦苇丛中荡出一叶竹筏来。筏上一名女子手撑竹篙,一边划水一边冲二人喊道:“二位可是要过河?”

羽杉急忙点头:“正是!还请这位姑娘载我们一程!”“呵呵,什么一程半程的。要送自然是送到对岸,莫非送到一半把你们丢下河去么?”女子一边笑着一边把竹筏撑了过来。

羽杉拥着琴儿上了竹筏,抱拳道:“多谢姑娘,敢问姑娘芳名?”女子低头一笑:“柏舟。”竹篙一撑,竹筏已如离弦之箭划入河心。“你们刚从小谷出来,可见到燕燕了?”柏舟一边撑船一边笑问,“她是不是还和往常一样,无聊地坐在锁链上?”

羽杉答道:“燕燕姑娘的确是坐在锁链上,不过看上去并不是很无聊的样子。”“也是,以她的性子,怎么会感到无聊?”柏舟低低一声,倒像是在安慰自己。琴儿忽然问道:“柏舟姑娘每天都是在这里渡人么?”柏舟冲她一笑:“是呀!虽然这里的人都会修行,但偶尔也会发懒的。”“那姑娘你,就不会无聊么?”琴儿笑着问了一句。柏舟将手一指:“有他们在,怎么会无聊呢?”

羽杉、琴儿顺着她所指向后面看去,只见一名男子脚踩芦苇逆流而上,双手负在背上,衣袂飘飘有如神仙中人。“他是……”羽杉不由得心生向往。“他叫汉广,每天都在这里晃悠。照我看,都是闲的!”柏舟撇了撇嘴。

“又有新来之人么?”说话间,汉广已发现了柏舟一行,扬声问道。“不错,”柏舟也大声回答,“汉广,你又在这儿晃悠,是想遇见小戎吗?”汉广脸上一红,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害什么羞嘛!咱们无定乡谁不知道自从你那天在这里撞了小戎一下就魂牵梦萦的,天天在这里转悠只是为了再见她一面?还是说,”柏舟狡黠一笑,“你们已经勾搭上了,天天在这里幽会?”

汉广脸涨得通红,就要绕过去。忽然“哗啦”一声,一名女子从水中探了出来,扒在竹筏上,声音慵懒地问道:“柏舟姐,是谁天天想要见我啊!”柏舟一指汉广:“那不是么?”

这女子便是小戎,只见她潜下水去,又从竹筏另一边探出头来,怔怔看着踩在芦苇上的汉广。羽杉这才发现原来小戎乃是鲛人,腰部以下是一条鱼尾。上身似乎是赤裸着的,湿漉漉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雪白的背上。

“哥哥,非礼勿视!”琴儿急忙捂住了羽杉的眼。柏舟扑哧一笑:“汉广,听见没有,非礼勿视啊!”汉广正对着小戎,无限春光自然尽收眼底。但小戎恍若未觉,汉广也怔怔地一动不动。柏舟轻轻一咳:“好了好了,看你们情意绵绵的样子,就不打扰你们了!告辞!”一撑篙,竹筏又往前去。

走了好远琴儿才松开捂住羽杉眼睛的手。羽杉看见小戎与汉广仍在痴痴地相互凝望,恍如水中的两尊石像。“他们……”羽杉不由问道。柏舟收敛了脸上笑容:“如果我说他们本来就是一对恋人,你们信吗?”琴儿道:“看他们的样子,说不是只怕也没人信吧!可为什么他们……”

柏舟一叹:“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也不知道,只是从我在这儿摆渡开始,就天天看见这一幕重复上演。不知道他们这个样子已经持续了多久,也不知道还会再持续多长时间。也许,他们这一生就会这样度过了。虽然在我们看来只是日复一日的重复,但于他们而言,每一次却都是初遇。”

羽杉听得不由也叹息一声:“能一直活在最美好的记忆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到岸了,两位请吧!”说话间,柏舟已经将竹筏停好,待二人上了岸,一声“再会。”竹篙一点,竹筏又消失在了浩茫烟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