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无定三生 第十三章 倚石观浪(1 / 1)

中土之境,细柳营。

大殿废墟之前,细柳门下神情肃穆。短短时日间接连两位掌门辞世不说,其中一位还在死后成魔。如今被他逃走,想到江湖之上会有的反应,细柳的首脑们是连哭的心情都没有。

武座夏镇夷从废墟中捡起圣刀万骨枯,擦拭掉上面沾染的尘土,低声道:“圣刀在此,细柳门下听令!”细柳门下闻言从文座诸葛优起,纷纷单膝跪地:“恭听圣刀谕令!”

夏镇夷双手捧刀,沉声道:“先掌门作古之前,曾留下一封书简。我与文座元老俱已看过。其中有言:‘若吾不幸,当将执掌重任托付天机一脉首座巴方平。’依照门规,吾今日将圣刀交付本门第三十六代掌门巴方平!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一愣:锺达遗命在书简之中大家都知道,可是武座与文座就这么独自先看了?文座诸葛优起身道:“武座之言不差。这不仅是先掌门遗命,也是我们二人的决议。”将座呼延朗霍然而起:“巴方平常年在外,不知总帐事务,如何能接掌圣刀!”

“哦?”诸葛优看他一眼,“那将座元老有何高见?”呼延朗冲阳墟方向一抱拳:“细柳祖制:新任掌门虽由前任掌门遗命选拔,但仍需报禀皇上圣裁。而皇上对于掌门任免可一言否决。如今先掌门之遗命只是二位空口说出,并无凭证。何不由皇上亲自裁定一人为我派掌门呢?”

“哼,”乐座莫秋离冷哼一声,“说句不敬的话,皇上对于细柳事务又知晓多少呢?万一所托非人,我门基业岂不毁于一旦?”“如何会毁于一旦?”呼延朗大手一挥,“由皇上亲自裁定的掌门,无论贤愚都定然是皇上心腹之人。到时候我门有朝廷的支持,定能与朝廷一起屹立万代!”

听到呼延朗抛出此论,文、武二座一齐叹息,对于孙湘所为竟是多了几分理解。法座国世训道:“武座、文座德高望重,怎会妄言?将座你多虑了。这样,先由巴方平暂掌圣刀,我们再联名上书请圣上裁定。这样既不至于群龙无首,也不至于违了祖制。”

莫秋离与国世训一向交好,深知他一心想在两派之间找一个平衡点,闻言一叹:“就照你说的办吧!”呼延朗道:“联名奏章之上,我会写下我的意见!”莫秋离对他又怎会有好脸色,大袖一拂:“吾亦然!”

见二人又要争执,国世训无奈摇头,正要准备去写奏章,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然响起:“圣旨到!”圣旨?众人都是一愣,慌忙跪接。宣旨太监在两名侍卫陪同下走上前来,高声诵道:“大元天子诏下:惊闻凶讯,朕心甚痛。然群雄岂能无首?沐皇恩素有威德,志虑忠纯。朕属意久矣。望众元老详加斟酌。钦此!”

有圣上旨意,吾愿成矣!呼延朗首先高呼:“谢恩!”众人只得一齐高呼叩首。国世训一阵苦笑:这奏章,是不必写了。

太行之境,积石山下。

飞狐令狐子站在山石之上,看着方羽鸿的无头尸,摇了摇头:“飘渺,有锋芒是好事,有野心也是好事。可你偏偏既有野心又要露锋芒,就只能是死尸了。”慨叹一阵,纵跃至尸身旁仔细检查:“唔,飘渺,绣刀,骷髅,毒药,千影,太岁,算上我的飞狐,共有七个到手。”

说着站起身来,手扶下巴仔细盘算:“锦衣、铁卫死在杨锡保手上,铭牌应该也在他手上。可如今杨锡保也死了,嗯,会在谁手上呢?是了,该是被杀死飘渺的那个人得到。这可麻烦了。”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继续盘算:“孤狼的理应还在玄黄圣教手中;铁拳和假面的都该在佟哭龙手上;蛇蝎的应该在细柳营。唔,玄黄圣教如今元气已伤,该无暇注意孤狼的铭牌。走!”想到就做,令狐子化光而走。

白色遁光方走,周先达诸人便御风而来。飞雷杜玉杭道:“来晚了,飞狐刚走。”左鸿驹道:“无缘无故,飞狐来这里又是为了何事呢?”苏润润人在半空,看得远些,一指前面草丛:“有具死尸!”

几人急忙过去查看,但见死尸无头,血迹已干。显然是死去多时了。“是飘渺!”周先达看见死尸左手有一道疤,正是方羽鸿独有,神色一凛,“细柳的人比我们快了一步!”

方宏波仔细检查一番,现出疑惑之色:“他身上的铭牌全部不见了!”“什么?”周先达闻言一惊,想起来时东皇暗自交代的话,忙又亲自检查一遍,果然一个都没有。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不好!得回鹰扬之地禀报!”

“那飞狐呢,不杀了吗?”方宏波心有不甘。“不,”周先达摆摆手,“他既志在铭牌,咱们回去,他就一定会回去。杀他的机会多着呢!裂马,你们呢,是否与我们一起回去?”

左鸿驹看向苏润润,见她摇头,也跟着摇头。周先达知道原委,也不逼他,抱拳道:“那就此别过。三位小心看护身上铭牌。其中缘由容后告知。告辞!”与方宏波御风向北而去。

目送他们二人走远,左鸿驹道:“好了,咱们去哪儿,回去么?”苏润润看向奔涌的大河,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只顾着打架了,就此回去岂不可惜?去东海走走吧。”“也好。”佳人开口,左鸿驹、杜玉杭自是不会反对。

邺城,厚土分舵。

教主已然返回总舵万仞孤城,少主又护送圣女办事去了。接掌事务的姬振羽将事情全部抛给了副手孔方甲,自己只顾四处游玩,让教众不由感叹“有其子必有其父”。

而此时孔方甲正坐在屋中看着孤狼的铭牌。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一切的事情追本溯源都是由这小牌子而起。孔方甲看了一会儿,厌恶不已,随手丢给侍立一旁的教众:“既是长命最先发现此物,就让它去陪长命吧!”

“是!”教众会意,出门将这铭牌挂在方一生墓碑一角上,低低感叹:“长命护法啊,好端端的非要发现这牌子。如今就让它长伴你身边吧!”松手抬头,倏然白光一闪,铭牌竟已消失不见!

“这……”教众大惊,急忙禀告孔方甲。“这铭牌,莫非还是什么紧要之物?”孔方甲沉思,“传令追查!”“是!”教众应声而去。孔方甲叹一口气:“看来以后不能全凭自己好恶去处理所有事物呀!”

邺城西南,朝歌山的一座小山头上。

白光落地,令狐子双手一挥。光华闪耀间一面八边形玉牌出现在手中。但见玉牌略有浮凸,共分三层。外面两层按八卦方位共分布有十六个方形嵌孔。中间一层却是有如太极一般分布着两个方形嵌孔。

他此前从方羽鸿尸身上获得的铭牌都已嵌在上面。互相关联几个的都发出微光互相呼应,单独分布的则是黯淡无光。令狐子将孤狼铭牌嵌上,又有一小片区域亮了起来。“唔,最重要的两个却落在最难对付的人手上,”他看着玉牌,沉吟一会儿,忽地将玉牌收起,“先去细柳一探!”白光一闪,人已向南而去。

大河之畔,积石山东麓。

欲往东海一行的左鸿驹、苏润润、杜玉杭三人缓步慢行。积石山怪石嶙峋,大河水惊涛拍岸。奇险之景,让三人不由驻足。倏然,河水掀起惊天浪,直扑向倚石观浪的三人。

“退开!”左鸿驹一声大喝,三人同时向后纵跃,却仍难逃巨浪之威,被气流掀翻在地。“那是什么?”左鸿驹一抬头看见一个人形之物从浪中穿出,直朝杜玉杭扑去,不由惊呼,“飞雷小心!”

杜玉杭就地一滚,一道雷光顺手打出。来者却是不惧,再次纵跃而起,扑向杜玉杭。“凤凰梳翅!”苏润润疾冲而来,凤翼横扫,逼退来者。才看清竟是一具不知泡了多久的浮尸!

浮尸肿胀的脸上似乎现出一个笑意:“《雷部》,从何而来?”“你不必知道!”杜玉杭一声大喝,“雷?天亟”轰然劈落。浮尸肿胀的身躯竟极是灵活,在雷落瞬间便已闪开:“好,休怪我无情!”双手一招,大河之水顿起波澜,巨浪咆哮着悬在当顶。

“寸延之势!”左鸿驹见状慌忙一招击向浮尸,欲迫他换招。不料浮尸不闪不避,任剑气将自己贯穿。双手一按,巨浪当头压下。苏润润、杜玉杭欲躲已迟,正要闭目等死之时,一道掌气不知从何而来。掌风所向,巨浪消弭无形。

“何人?”浮尸回头,但见山坡之上缓缓现出一辆无蓬马车,一名公子模样的人端坐车上,羽扇挥动,俊雅无双。“是你!”杜玉杭乍见此人,惊退两步,脸上竟现出赧然之色。

那公子羽扇轻摇:“咱们的事稍后再说。这位兄台请了,可否暂退一步?”浮尸冷然一哼:“休想!”“那就难办了!”那公子无奈地放下羽扇,忽然一掌拍出。浮尸不及防备,竟应掌爆碎。“非得让我动粗,”那公子拍拍手,执起羽扇一指杜玉杭,“那窃书的贼,该咱们好好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