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独立位于上谷郡城之西的深山之中。羽杉一行沿山路而行,山雾浓重,众人不得不运功以保持干燥,不使寒气沾身。倏然山路一陡,眼前豁然开朗,已是走出了浓雾。但前方草深林茂,山路至此已是到了尽头。
琴儿嘟起了嘴:“真是,放着名山大川不用,非得在这种地方开宗立派,是要把客人累死吗?”羽杉笑道:“名山大川都被名门大派占尽了,又有谁能容得下旁人再去开派呢?”
“就你道理多,”琴儿白了他一眼,忽然往他背上一靠,“哥哥,我累了。你背我好不好?”“好好好。”除了好,羽杉还能说什么呢?只得背起琴儿,穿行在荆棘丛中。琴儿伏在他背上,眉开眼笑地左看看右看看。忽然瞧见无明月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脸上顿时红了,乖乖地趴在羽杉背上。
无明月含笑收回目光,疑惑地伸了伸手:“下雨了?”众人抬头看天,只见天空黑压压的,蒙蒙细雨轻轻打在脸上,让人神清气爽。“你们来啦!”华裳的声音在前面响起。琴儿哼了一声,紧紧搂着羽杉的脖子。
羽杉朝前看去,这里似乎常年下雨,雨水在地上形成了几道溪流,缓缓流入远处的湖泊中。华裳正是踩着溪水慢步走来,冲众人一抱拳:“诸位来得好早。请随我上山。”转身引路,众人随后缓行。
溪水、湖泊周围却是一片草原,芳草如茵,花开正盛。蒙蒙的细雨到此也忽然不再下了,天空晴朗起来。华裳一边引路一边轻轻哼唱。草原尽头是一个月牙形的山坡,众人此时正是在月牙坡的圆弧之内。
此时天气晴朗,艳阳在天。四周俱是开阔的草地,地上却有一个巨大的影子。众人还以为是空中云朵的投影,但云朵会动,这个影子却是一动不动。华裳回头冲众人一笑:“这便是山门所在,只是还未完工,不敢献丑。诸位请随我上山。”
众人压下对那个影子的疑惑,随她走上月牙坡。琴儿道:“遗世独立,就是这么片小山坡吗?”华裳笑笑,却是不曾说话。带着众人转了个弯,眼前顿时一片迷蒙,刚刚还在眼前的草原此时已是看不见了。“是幻阵?”琴儿奇道。
华裳淡淡道:“些许小术,诸位见笑了。”双手轻挥,云雾散开,现出一条青石小径来。这小径极为险峻,两侧都是看不见底的深渊,只是不知这深渊是真实存在还是幻阵所致。事关别人门派机密,众人也不便多问。小径尽头,是一片开阔地,四周青石围绕,几座凉亭分布其间,甚是雅致。
“这里是不在凡尘,将来乃是宗门门户所在,旦有访客,都必须在这里等候通传。诸位这边请。”华裳解释两句,带着众人径直前行。走进一座凉亭,一道浮桥出现在眼前。众人这才看清这迎人坡乃是一座小山的山头,下面云海翻腾,显然山势极高。
羽杉向对面极目望去。云海中隐隐可见浮桥尽头仍是一座险峻的小山,只是一路走来却是不曾见过这个方位有山啊?而且那座小山极是奇怪,如锥子一般上宽下细,下方被云层遮盖,也看不清是从哪里拔地而起。“这山倒是奇怪。”羽杉看得惊奇。
华裳当先踏上浮桥。地上的轻风到了这里也变得又急又猛,浮桥在风中左右晃动。“这是……”走到浮桥中间,羽杉这才看清云层之下,那圆锥形的小山竟不是从什么没看到的地方拔地而起,而是悬浮在半空之中!
见羽杉一行都是震惊的神色尤其是琴儿脸上的神色,华裳自得一笑:“这便是遗世独立了。高居云霄之上,不在红尘之中!过了前方还有一个更大的浮空之山,那里才是姐姐宗门核心所在。现在还不便带诸位过去,等开派当日再带诸位好好逛逛。”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到浮桥尽头的凉亭之中,亭外一座石碑,上面篆有“傲立云端”四个大字,想来就是这座浮空之山的名字吧。琴儿见此奇景,顿时忘了华裳还在一旁,从羽杉背上跳下,冲出凉亭左看右看。
“别跑丢了!”无明月急忙追上。华裳道:“请诸位随意歇息。我还要下山迎宾,先告辞了。”说完深深看了羽杉一眼,转身踏上浮桥,在风中摇曳而去。
中土之境,细柳营。
圣旨宣读已毕,宣旨太监径自回宫复命。呼延朗看眼夏镇夷手捧的圣旨,脸上不由现出得意之色:“怎样?圣上钧命已下,二位可有什么意见?”文座诸葛优道:“圣上已然言明,只是一个建议罢了,又非皇命。我的意见不变。”夏镇夷亦点头:“不错。我的意见也不会改变。”
呼延朗道:“可圣旨之上已经言明……”“我不是说了吗?这并非皇命!”诸葛优打断他的话。眼见这二人又要争执起来,国世训忙道:“既然皇上已经提名一人,文座和武座心中也有人选。那么不如我们就细柳形势询问二人一番,再做决定如何?”
“也好,”夏镇夷点头,用圣刀一一点过巴方平、沐皇恩二人,“巴方平、沐皇恩上前!”二人应声上前,跪伏在地。夏镇夷道:“诸位开始吧。每位可以询问一个问题。”呼延朗上前两步:“我先来。”夏镇夷点头,稍退两步为他腾出空间。
呼延朗冲他一抱拳,转过头来看巴方平、沐皇恩二人一眼,问道:“关于细柳与朝廷的关系,二位有何看法?若真正执掌圣刀,又会有何做法呢?”巴方平、沐皇恩二人对视一眼,巴方平首先答道:“细柳虽一直与朝廷相辅相依,但毕竟仍是江湖门派。若一直保持与朝廷纠缠不清的关联,有害无益。吾意,放弃上五门身份,重新踏入江湖之中。”
“你——你这是大逆不道,欺师灭祖!”呼延朗手指巴方平,厉声喝道。巴方平一抱拳:“将座元老言重。吾细柳立派之初便是江湖中人。只是第三代掌门机缘巧合之下才助当时天子举义成功,才因功受封上五门,自此与朝廷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千百年来,这种关系对我细柳有何好处呢?由于江湖身份,朝廷对我们百般猜忌。我派门下的弟子在战场之上浴血拼杀,却是有功不赏,有错重罚。多少弟子屈死在朝廷刀下,将座元老你可知道吗?”
呼延朗哼了一声:“江湖草莽,不守军纪,不杀不足以镇服军心!”“你说什么?”莫秋离勃然大怒。“怎么,老夫有说错吗?”呼延朗丝毫不让。“将座元老!”巴方平沉声一喝,“我敬你是元老。但言语之间,也请您莫失了身份!”沐皇恩也抱拳道:“将座元老言之过当了!”
“你们——好,你继续说!”见沐皇恩也如此态度,呼延朗气呼呼地一甩袖子。巴方平道:“朝廷对我百般猜忌倒也罢了,可江湖之中又有多少门派肯真心与我们论交呢?细柳门下行走江湖总是受多方刁难,甚至是身陷死地无人救援。长此下去,细柳危矣!”
一番话说得没有军籍的弟子纷纷点头,想起在军队处处受气,在江湖到处排挤,不由热泪盈眶。莫秋离更是激动不已。国世训咳嗽一声,问道:“沐皇恩你怎么看呢?”
沐皇恩恭敬道:“巴师兄所言不差。细柳如今有军籍的弟子仍是少数。若贸然归附朝廷,必定会造成一系列的严重后果,甚至是分崩离析。我虽不完全赞同巴师兄脱离朝廷、重入江湖的做法,但也不会让细柳就此归附朝廷,成为名门子弟的垫脚石。”
这一番话极为中肯,也让众人听得频频点头。莫秋离走上前去,问出了当下最紧要的问题:“孙湘之事,你们又有何看法?”
太行之境,大河之畔,积石山东麓。
那俊雅公子羽扇一指。杜玉杭羞惭满面,后退连连。左鸿驹道:“阁下此言,可有凭据?”那公子道:“你问他便知!”杜玉杭低声道:“裂马,凤凰。他所言不差,我所修习的《自然道法?雷部》的确是从别处盗来的。”
“什么?”见他承认,左鸿驹、苏润润震惊不已。俊雅公子哼了一声:“没有推诿,也算你敢作敢当。”左鸿驹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俊雅公子道:“十一年前,此人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吾无定乡中。吾无定乡一向与世隔绝,外人极少能入。对此人到来以为天意,招待极其热情。谁想此人见吾族之人所习道法极其精妙,心生觊觎。多方巧言接近,探得离开之法后竟入书库窃书而去。致使书库看守者自愧出走,至今未回。此事被吾无定乡引为奇耻大辱,怎能不追究此人!”
“是我之过,”杜玉杭上前两步,一抱拳,“愿随公子回去受罚。”俊雅公子道:“你若真心悔过,就从此之后忘记所窃功法,好生留在此处待吾族执法者前来。吾另有要事,寻你只是顺带。另外提醒你一句,你所窃功法已引起一个邪灵的注意。刚才只是开始,他还会再来。好生保重,可别在受罚之前死了。告辞!”白光一闪,人已不见。
“呼——”杜玉杭松一口气,“还好是最好说话的公刘。若是狡童或者汉广,只怕血战在所难免了。”左鸿驹道:“飞雷……”杜玉杭摆摆手:“我没事儿,该我的罪责我不会推诿。只不过怕是没办法陪你们去东海了。”
苏润润道:“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是危险。积石山奇景处处,在此游览一番也好。”左鸿驹点头同意。杜玉杭心中感激,道声:“多谢!”“谢什么,难道丢下你不管么?”左鸿驹拍他一下。三人谈笑着朝山上走去。
空中,血云出现,血鹦鹉抚摸着下巴:“唔,无定乡。将军可曾听说过?”大河之中翻起一个浪花,又一具浮尸露了出来:“无定乡,好久不曾现世了!怎么,血尊心动了?”
血鹦鹉一笑:“将军就不心动么?”浮尸道:“何止你我,这积石山的主人,怕也忍耐不住了吧!”话音落,电闪雷鸣,空中出现一个电光组成的大字:“走!”
“呵呵,”浮尸一笑,“恼羞成怒,赶人了。我回去了。血尊,听说有人在遗世独立立派,不去看看吗?呵呵呵……”笑声绝,浮尸随水漂走。河边骨的意识已然回去。“遗世独立么?”血鹦鹉一笑,“闲着也是闲着。血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