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之境,细柳营。
乐座莫秋离的问题倒是获得了众人一致的认可:虽然孙湘之事让细柳蒙羞,本不该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进行询问的。但不可否认,这也的确是细柳当下最紧要的事了。比之将座元老开口就问“细柳与朝廷的关系”要切合实际得多。众人屏息静气,等着听这二人的高论。
巴方平、沐皇恩仍是对视一眼,这次却是由沐皇恩首先回答:“此事乃吾门眼下头等大事。我意,能在不传扬出去之时解决最好。万一不幸传扬出去,也不需为了什么脸面拒不承认甚至拒绝别人共同诛魔的好意。”
巴方平道:“沐师弟说得有理。大大方方承认比遮遮掩掩显得更有担当。”沐皇恩点头:“另外,细柳如今仍未脱离朝廷。那么在此事上能借重朝廷之处还需借重。毕竟朝廷势力广大,耳目众多。用好了是个极大的助力。”
巴方平补充道:“只是借重归借重。仍需谨防朝廷以此挟制。”沐皇恩道:“巴师兄多虑了。吾门既有不惧承认的胆魄,朝廷又能挟制我们什么呢?”巴方平道:“该谨慎时须谨慎。另外,尽量避免调用军队的力量。”
“哦,那巴师兄打算如何做呢?”沐皇恩奇道。巴方平道:“郭师兄必有屠龙几位兄弟的联络方法,可召他们前来,汇同我等诸脉首座、将军府诸位元老之力共同抗之。若以此等阵容仍是无法取胜。那就在江湖之中公开此事,邀请武林群侠共击之。毕竟这只是江湖中事,不到万分紧急之时能不惊动朝廷还是不惊动朝廷的好。”
沐皇恩不很赞同:“巴师兄如此做法未免有些偏激。江湖中人亦是皇上子民,而且魔物现世,对朝廷也是威胁。所以我还是坚持必要之时借用朝廷之力围剿。”巴方平点头道:“沐师弟说得有理,是我考虑欠缺了。”
见巴方平承认考虑不周,呼延朗面露得色,以为这场论战沐皇恩必胜无疑。不料沐皇恩听了巴方平这一句话,竟对他一抱拳:“巴师兄从善如流,心胸广阔。沐皇恩万不能及,甘拜下风。”
说着起身,冲几位首座元老一躬身:“诸位元老,我虽自问才能与巴师兄不相上下,这一番论战也不落下风。但巴师兄这份胸襟我是万万及不上的。故此甘心认输。执掌圣刀,还是巴师兄最为合适。”说完一个长揖,退了回去。
“可这圣旨……”呼延朗仍不死心。沐皇恩一笑:“文座元老不是说了么,这并非皇命。”夏镇夷咳嗽一声,缓缓说道:“好了。论战已过,巴方平胜出。圣刀便由他掌管,”说着将圣刀高高捧起,“非常之时,一切从简。咄!巴方平,升到在手,便是细柳千年传承,万钧重担!汝,惧否?”
巴方平端正跪好,三拜高呼:“吾,不惧!”“接刀!”夏镇夷单膝跪地,将圣刀万骨枯放入巴方平高举的双手中,俯身高呼:“参见掌门!”“参见掌门!”由于只是接掌了圣刀,还未授予掌门令符,众人都只单膝跪下,俯身高呼。呼延朗虽然不愿,但众意难违,也只得参拜新任掌门。
太行之境,积石山。
突然的电闪雷鸣让左鸿驹三人吃了一惊,纷纷抬头看天。却见晴空之上,万里无云,也不知这雷鸣电声是从何而来。苏润润想起公刘走时说过的话,脸色一变:“这雷来得蹊跷。不会是那邪灵来了吧!”
杜玉杭闭目感受一番,道:“应该不是。这雷虽无天雷的清正之气,但也无邪雷的暴戾凶气。应是哪位隐世高人无心所放。”左鸿驹道:“但也不能就此大意。毕竟如今你是怀璧其罪。就算是隐世高人也未必不起贪念。而贪念一起,就是邪魔了。”
杜玉杭叹息道:“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们。”“说什么傻话,”左鸿驹拍他一下,“再这么说,我就不管你了。”杜玉杭苦涩一笑。裂马越是有义气他心中就越是过意不去。
苏润润飞至半空,道:“好了,咱们对这里并不熟悉,还是寻一个安全的所在等那无定乡来人吧。”左鸿驹忽然想起一事:“飞雷,你知道怎么联系无定乡的人吧。可别到时候那个什么使者找不到我们反倒说你失约。”杜玉杭道:“放心,我身上的《雷部》气息,他们感应得到的。”
“《雷部》?”话音未落,忽然风起云合,天空一片昏暗,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交出《雷部》,否则,死!”“什么人?”左鸿驹苗剑在手,厉声喝道。杜玉杭也亮出许久不用的双刀。苏润润双翼微振,几片火羽飘摇飞出。
“敬酒不吃吃罚酒!杀!”沙哑之声一声令下,狂风顿疾,火羽瞬间熄灭。无数魔灵从风中杀出。“双炎龙!”“凤翼天翔!”“火炎之风!”左鸿驹、苏润润、杜玉杭不约而同,均是用出火焰之招。火焰之龙、火焰之凤、火焰之风呼啸旋转,荡平魔灵,照亮天穹。
倏然,一道劲气不知从何而来,击向杜玉杭。杜玉杭双刀疾舞,无奈久不用刀,一个疏忽,已被劲气击中。“呃——”杜玉杭吐血倒地,狂风顿时将他裹住,无尽魔灵悍然袭来。
“雷?怒斥!”生死关头,杜玉杭顾不得约定,《雷部》之招使出。电光周身一旋,狂风散,魔灵消。“在这里吗?”雷之招甫落,一个清朗之声响起,剑气随之而来。“喀嚓”轻响,结界崩碎,天空重又晴朗。
一道身影背对三人,长剑缓缓归鞘:“你就是杜玉杭?”心知来者必是无定乡之人,杜玉杭起身点头:“不错。”那人又道:“为何破坏与公刘的约定?”杜玉杭道;“生死关头,情急而用。”
那人道:“既如此,饶你这次。走吧!”杜玉杭一抱拳:“多谢。”又对左鸿驹、苏润润抱拳道:“两位……再会了。”“等一下!”左鸿驹喊住二人,“我们乃是他的朋友,可否共担此罪?”
那人一摆手:“不可。吾无定乡不妄罪一人。不过既是好友,那就一起来吧。也省得有人说吾无定乡独断。”说着手一划,竟将空间撕开一道口子。“走吧!”那人也不担心三人溜掉,自己当先进入。
“多谢你们。”杜玉杭低声道谢,随后进入。左鸿驹、苏润润急忙跟上。待四人全数进入后,空间裂缝缓缓闭合。积石山又恢复一片平静。“无定乡?唉……”轻微的风中,夹着似有若无的叹息一声。
遗世独立,傲立云端。
华裳再次过来,身后又跟了一大群的宾客。倾城也终于出现,在一旁招呼到来之人,倒像是个知客弟子。那嗔道人见了,不屑一哼:“一派之主竟要亲自做这等仆役之事,是宗门无人么?”“就是。”“没人就别学人家开宗立派。”“唉,可惜了这片出世之地呀!”另有几个道门之人也随声附和。
“亲力亲为,也是一种修行,”倾城一笑,忽然脸罩寒霜,“诸位不请自来,若单纯只为观礼,倾城无限欢迎;若来寻衅,那说不得只好请诸位从这傲立云端跳下去了!”“说得好!”琴儿走到她身边,大声赞道,“我虽然看你不顺眼,但这番话讲得是真好。比这些只会眼红嫉妒的人满口酸话强得太多了!”
“小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名道者排众而出,“我等可有说错话吗?此等出尘绝世之地,让一个道门叛徒占了也就罢了。偏偏这叛徒还如此不成器。真是令道祖蒙羞!”
“哦,”琴儿上前两步,“敢问这位道者尊号,师出何门啊?”那道者傲然道:“吾乃式洞道宗弟子式微子。”“原来是式微子,没听说过!”那式微子傲然的脸色听了这话顿时垮了下来,正要开口,又听琴儿说道:“你说这块宝地落在她手中可惜,那在你手中又当如何呢?”
式微子道:“若在我式洞道宗手中,定是物尽其用。使吾宗门发扬光大,道祖之音泽被众生。”“好!说得真好,”琴儿拍掌一赞,忽又问道,“那敢问道者修行几载,是何修为?”
式微子一愣,答道:“贫道修行数十年,不敢说大乘,也是已历一次三灾。”“呵呵,”琴儿一笑,“已历一次三灾?看你三花不聚,五气不全。哪有半分已历三灾的模样?哦,是了。整日只知在宗门枯坐,以为这便是修行。好不容易出趟门,又忙着眼红嫉妒说酸话,全无德行,全无道心!你这种人,也配修道?”
“你——你——”式微子被这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竟是拔出剑来,狠狠一剑刺向琴儿。“滚!”倾城一声怒斥,闪至琴儿身前,飞起一脚,竟真的将那式微子从这傲立云端踹了下去。
“唉——”嗔道人一行无不掩面。倾城下手有分寸,这一下虽不致死,但那式微子也未免太丢人。再看琴儿与倾城相视一笑,倒是一副合作愉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