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适年自是光风霁月,请一个是请,请三个也是请,当即便欣然应允。倒是婉贤看到两个姐姐过来,吃了一惊后,有点不高兴……
婉澜和婉恬的目光都带着探究,在婉贤脸上扫来扫去。婉澜还故意发问:“阿贤,我怎么看你好像不高兴?”
婉贤道:“没有,我只是没想到姐姐也会来。姐姐既然跟张先生认识,为什么不早点带我来震旦?”
婉澜张了张嘴:“我也是第一次来,先前张先生不在上海。”
婉贤哼了一声,一言不发,低下头默默切割盘子里的牛排。
徐适年丝毫没有感受到这对姐妹间暗波汹涌的气氛,兀自笑呵呵地向婉澜举杯:“是我托屏卿的福,才见了是张先生一面,今日下午一番长谈真是受益匪浅。”
婉澜尴尬地向他笑了笑:“我平常也不敢打扰他的,今日是巧了。”
婉贤冷冷哼了一声:“是巧了,平常阿姐也想不起到震旦来,也想不起拜访张先生,我若不来,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了。”
徐适年责备道:“怎么跟长姐说话?张先生是个忙人,等闲的确是不好打扰,今日我们是巧合听说他在学校,这才去拜访的。”
婉恬立刻补充:“连手信都没来得及准备。”
婉贤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又去看婉澜:“阿姐今天为什么会到震旦来?”
婉澜定了定神,从容笑道:“昨日听说徐先生要请你吃饭,心里好奇,就跟来瞧瞧到底是什么饭,让你连姐姐都能抛下。”
徐适年哈哈大笑,对婉澜连连拱手:“万望今日的晚餐没有辜负屏卿期待。”
婉澜对他婉转微笑:“没有,很好,多谢存之。”
他们彼此以字相称,显得亲昵又熟悉,婉贤一双眼睛左右瞟着,忽然对婉澜道:“为什么阿姐有字?”
婉澜愣了愣:“我的字……是父亲大人玩笑赐的。”
“若我理解不错,”徐适年道,“屏卿的‘屏’,是雀屏的‘屏’吧。”
古时大家闺秀选婿,姑娘们藏身于雀屏之后,对厅中少年指点挑选。这字赐给姑娘有雅趣,还有调侃之意,难为谢道中那个端正严肃的性情,还能想起给女儿赐这样一个小字。
婉贤又去看婉恬:“二姐也有字吗?”
婉恬先看了婉澜一眼,才强笑道:“也是父亲赐的,叫谧然,只是不常用。”
婉贤哼道:“我回去也要请父亲给我赐个小字。”
她说着,眼珠子忽然一转,笑嘻嘻地盯上了徐适年:“师长如父,不如先生现在就给我取一个小字吧。”
女人的小字若非父亲亲赐,便是丈夫手书。婉贤用了个冠冕堂皇的“师长如父”,不知的人自是觉察不出什么深意,但婉澜和婉恬既然存了那份心思,就不得不多想,此刻开口阻止道:“还是等父亲赐你吧,难道这几日都等不得?”
婉贤理所应当地点头:“我分明都已经迟了你们好几年了。”
婉恬立刻道:“因此也不急再迟这几天呀。”
婉贤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二姐害怕徐先生为我取字?为什么?”
婉恬一愣,不得不掩饰道:“哪里,我怎么会害怕徐先生为你取字,我只是觉得既然我和澜姐的字都是父亲赐的,那你自然也要去让父亲赐字了。”
徐适年不知道她们在害怕什么,只是体会到其间气氛不入寻常,便笑着圆场:“字又不是只那一个,既然阿贤坚持,那我就抛砖引玉,先为她取一个,日后再请谢翁亲赐一个。”
婉贤露出了胜利的笑容,目光从婉恬脸上走过,又在婉澜面上轻轻一勾,最后看向徐适年:“存之先生请讲。”
徐适年兀自不觉她改口唤自己字时的深意,沉吟片刻,道:“有一个好字,只是没有女子的婉转娇气,没有你两个姐姐好听,但用意是极好的。”
他说着,以指为笔,在桌面上划了一番:“逾明,你看如何?”
这字出自《七谏》中的《沉江》篇,原文做“叔齐久而逾明”,同她的名字“贤”相互呼应,的确是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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