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房间很小,大约只有九个平方,只有一张小棕丝床,一个书架,一张书桌和一个红木色的立柜。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任何东西,任何我所熟悉与朝夕相伴的物体。比如说,没有电脑和电视机,也没有手机。
我一定是没睡醒,这一定是一个梦。谁会来绑架我不成?我只是个谨小慎微的小市民,不可能得罪什么黑帮老大。我闭上眼睛,冷静地想了一想,前前后后地思考,我是不是疯了?怎么会做如此荒谬的梦?
然后我苦笑着再次睁一眼,摇晃一下脑袋,使自己清醒一些。
但是,一切正如我最初看到的那样。
这不是我的房间!
不对,不对。这个房间,我似乎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十分熟悉,熟悉得如同自己过去曾经住过一般。
深红色的书架,墨绿色的粗大的写字台,还有那绿色的鲜艳夺目的窗帘,我住过的地方!
我大叫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我肯定是疯了!”
我反复地叫着,叫得很大声,好象声音可以驱赶走我的恐惧似的。但是周围很安静,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房间门打开了,毫无征兆地被人从外面打开,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房门前站着的人,以及那人脸上写满的惊恐的神色。我的头脑翁翁直响,就象那天在地下走道中无来由的轰鸣一样,我想当时我近乎于昏厥了。
“小序你怎么了?”
这是妈妈温柔的带着害怕而忧愁的语气在说话,是我的母亲。
但是,她并不是我现在的母亲!我完明白我在什么地方了。这是过去的我,过去的母亲,过去我住的房间,过去的场景和过去的现实。这是在多少年之前?
我的母亲穿着那件白色的带着红碎花的连衣裙走近我的床头,我已经不记得她曾经有过这样的裙子,但是我敢肯定,眼前的这位年轻的母亲绝对不超过四十岁!
“你怎么了?吓死妈了。你做恶梦了?”
母亲看我虽然脸色惨白,但却没有明显的危险或严重的症状,便以为我只是做了恶梦。
“小序呀,你自从高考之后就是这个样子,老是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担心高考成绩呀。放心吧,这次考不上,下次再考,没关系的。”
老妈体贴地说,一边说一边就抚摸着我的头,好象我还是个小孩子一样。不对,首先,老妈一点都不老,其次,我现在的确是个小孩。等一下,高考?
我想起来我是在1990年参加的高考,而且考上了当时的杭州大学。嗯,这么看来,不管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但目前的年纪的确是十八岁。十九年之前?
我没事的,妈。我平静地说着,然后就又躺下了。当时,不,现在,我们住在大学路附近的宿舍内,一楼,很凉快。所以,我得好好地再睡一会儿。
母亲离开了我的房间,现在我可以静下心来再次入睡了。这肯定是做梦,我小时候就是这样,分不清梦和现实的区别,当我梦醒时,总觉得有种庄生晓梦的荒谬感。
但是我没有成功地睡着,窗外飘来阵阵夏天特有的梧桐树叶的清香,这怡人的香味和凉爽的感觉使我很舒服,但却睡不着。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睡在这间小房间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舒畅,但是,却令人无法入眠。
半小时之后,我睁开眼,一切如故,也许我一直生活在梦中吧。总之我觉得自己得振作一些,于是穿好放在床头的衬衫和黑色长裤,站起身来。服装的式样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也都不能算土,也许,男装真的是数十年如一日吧。
我走出小房间,看到仅有十来米左右的餐厅,还有两个稍大的房间。一间是书房,父亲在书房里躺在竹制的长躺椅上看浙江日报,旁边的板凳上放着一台崭新的老式收音机,收音机里正在讲什么九号台风登陆温州。父亲一直有一边读报一边听收音机的习惯,十九年过去了,却和现在根本就没有区别。母亲此时已经把早饭做好并端上了桌子。父亲从长椅上坐起来对母亲说,“我去看看信箱,小序的录取通知书这几天也差不多要来了。”一边这样说,一边还愉快地对着我笑了笑。
这是在演戏吗?我觉得自己就象是个演员一般,以梦游的状态喝着喷香的稀粥吃着油条。
我肯定是在梦游。然后我突然站起来,急急忙忙地问母亲,“妈,我们家有镜子吗?”
母亲再度以古怪而忧伤的表情看着我,“有呀,卫生间里就有,小序,你又怎么了?”
我什么也顾不上说了,快步走进卫生间,在那个狭小而阴暗的卫生间墙上,果然挂着一面小圆镜。
我在镜中看到的,果然是十九年前的,苍白、消瘦的脸,只是这张脸前所未有的年轻,没有任何皱纹或暗斑,眼睛明亮但却目光迷惘。
这是十九年前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