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朝廷武侠(夺玉)26(2 / 2)

想起了什么,时南絮将自己的发尾放在他手心里,“不如长乐你替我把焦了的发丝剪了吧?”

手心传来焦了发尾扫过的粗糙触感,江慕寒看着手心里烧得蜷成一小节的发丝,比起她绸缎般乌黑顺滑的发丝,着实是不太好看。

“好。”江慕寒淡淡地应了声好,起身去屋子里拿了把剪子来,那是时南絮闲暇时剪纸用的。

其实倒不必这般麻烦,真要剪去那段头发的话,用腰间的软剑就可以了。

只是怕吓到了她。

江慕寒用自己的手指绕起时南絮的一缕墨发,只是在剪刀靠近发丝的时候,他的动作忽而顿住了一瞬。

原本只是恰好卡在烧焦一段发丝上的剪子,竟是往上剪下了一小段完好的青丝。

耳畔传来剪刀剪落发丝的细微声响。

明明利器在侧,可时南絮却能以如此信赖他的姿态安静地坐着。

江慕寒看着自己指尖绕着的一缕完好的发丝,饶有兴致地把玩了会,再从袖中取了一段红绳细细绑好。

待到剪去那一小段焦了的头发,炉子里的桂枝汤也熬煮的差不多了。

时南絮用厚麻布包着揭开了药炉子的盖,屋子里瞬间弥漫开清苦的药香。

江慕寒的眉头瞬间蹙起。

这药气光是闻着就觉得苦,可那厢时南絮已经倒好了药在瓷碗中,放到了窗台边等着凉些了再让他喝。

时南絮将药炉子里的药渣倒进了窗外种着的竹子土上。

指尖碰了碰碗壁,已是温热微烫刚好可以入口的温度。

时南絮正要端着药给身畔一直守着自己的人时,自身侧伸过来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稳住了那碗药。

江慕寒看着那黑不见底的汤药汁摇晃着,怕倒了她一身,还是接了过来,“我自己来,莫要洒了烫着你。”

他定定地看了眼碗中的药,又看了眼温婉如画的时南絮,终究是一抬手,将这清苦辛辣的桂枝汤一饮而尽。

往日都是自己喝药,这还是她第一回让别人喝药。

能够感觉到他不情不愿喝药的时南絮抿唇轻笑了起来,突然伸手触上了江慕寒的眉头。

果然紧蹙在一起,可见是有多怕苦。

时南絮从身后拿出来早就备好的糖块,在江慕寒反应过来之前就塞进了他口中。

唇上传来她指尖的温度,糖块入口,唇齿间弥漫开的清甜滋味驱散了那桂枝汤辛辣古怪的味道。

江慕寒微怔,随即敛眉垂眼。

这是在宫中的十余年来,第一回有人给他喂糖,就如第一次有人为他过生辰是一样的。

他素来厌恶苦药,所以有时候受了伤,太医给他开药,都得开上足量的甘草。

但他其实也并不嗜甜,有时候这般甜腻的味道,会让他想起那年雨夜里,皇帝殿中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龙涎香,每每想起来胃中都不自觉地翻滚着。

“这是前日我特地从落梅斋里买的槐花糖,味道怎么样?”想起这糖还是侍女陪着她排了许久长队才买到的,时南絮不由得轻声嘟囔了一句,“我可是候了许久才买上几块,分给酥云和侍女们,就只剩下给你的了。”

她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尝尝这槐花糖是什么味道。

闻言,江慕寒看向时南絮,少女细说这糖块来之不易的时候神色极其认真,本就生得清丽温柔的五官越发显得惹人怜爱。

屋内晦暗摇晃的炉火,渲染出温热的气息。

江慕寒伸手穿过了时南絮的墨发,按住了她的脑袋,顺手摸索到了她后颈,轻巧地扣住。

微凉的指尖带着秋夜的温度一路触碰到了自己的发根和颈后的肌肤,这耳鬓厮磨般的亲昵姿态带了点凉意。

尤其是因为看不见,那颈侧的指尖温度就无限放大了。

也不知是他手指冷的,还是心理作用,时南絮不由得轻轻抖了一下。

江慕寒眼睫半阖,衬得那双素日冷漠的凤眼都多情了起来,舌尖不动声色地裹挟住了那弥漫开甜意的糖块。

他俯身垂首,竟是吻住了仰首似是在望着自己的时南絮。

细柔的手指下意识地捏住了他的衣襟。

带着清浅槐花香的糖块被直接送入了时南絮口中,给她一种自己要被吃了的错觉。

尤其是颈后的指尖带着握剑的薄茧摩挲而过,让人头皮发麻。

长乐今日是怎得了?

往日都是浅尝辄止,哪里会做出此等凶的举动。

一直吻得时南絮呼吸不过来,清透的眼皮染了点烟霞之色,蒙眼的白绸也不知何时被江慕寒给解下飘落在地面上,江慕寒才松开她。

修长的手指拂去她耳边被绸带带着微乱的发丝,分离之时还不轻不重地咬了时南絮一下,留了点清浅的痕迹。

耳畔传来他清冽微沉的嗓音,“清甜不腻,长乐很喜欢。”

言语间微顿,又道:“谢过小姐。”

怀中的时南絮靠着他,听了这坦率到有些诡异的话,耳尖顿时红透了,埋进了江慕寒怀中,闷闷道:“也不知你这是从何处学来的。”

洗漱完后,时南絮习惯性地缩进了身边躺下的人怀中,鼻尖是熟悉的清淡皂角香。

江慕寒搂着怀中的温香软玉,昳丽阴寒的眉眼难得地软和了许多,呼吸声绵长均匀像是睡着了一般。

等到怀里的人安稳地睡去了,闭目养神的江慕寒倏地睁开了双眼,眸光凌厉闪过杀意。

原来是睡梦中的时南絮循着温度,搂住了他的脖子,温热的气息和发丝萦绕在江慕寒的颈侧。

已经按在了腰际软剑上的手徐徐收回,最终落在了时南絮的腰间,揽住了这盈盈可握的腰肢。

温热柔软,倒像是搂了个暖炉在怀中。

江慕寒的另一只手抬起,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顺过时南絮的长发,黑眸暗沉。

他受着这分带着清香的暖意,淡淡地想,这被人暖着的滋味当真是让人四肢百骸都要发酥了。

心里的念头,就像是攀附而上的藤蔓,一圈圈绕着生长,最后缠绕地密不透风。

深处有个声音不断回荡着,想更近些,再暖些。

扣在细腰上的手微微收紧握成拳,手背上淡青色的脉络突显,犹如白瓷缠上的青萝。

江慕寒陡然弯起唇角笑了起来,指尖抚过时南絮玉白的侧脸,如凝脂一般。

这乖乖最好是吃了他,这样两人才不会分离,无论生死。

天还蒙蒙亮,蒙着一层暗灰色的轻纱。

四喜进来外间伺候江慕寒洗漱的时候,一眼瞧见珠帘后榻上安睡着的时南絮睡颜恬静安然,心底不由得松了口气。

人倒还是完好无损的。

“在看什么?”江慕寒习武,眼神锐利,自然捕捉到了四喜不动声色的打量目光,直接发问了。

四喜瞬间收回了目光,低下了头轻声道:“奴才不敢。”

回宫的路上,坐在软轿里的江慕寒一手把玩着手中的菩提珠串,一手拿着皇帝批阅过的奏折,漫不经心地看过。

倒没想到昨夜睡得如此安稳,许是她身上的药香安神,竟险些误了入宫的时辰。

入和宁殿前,忆起来昨夜时南絮睡前说过的话,江慕寒踩上玉阶的步履微顿。

四喜察觉了,忙问道:“督主怎得了?”

“太医院中的药材,除却有毒的,都给夫人送去一份,只说是我在药坊购置的。”

她对医术感兴趣,闲暇时请太医院的老东西们去教教她也无妨。

“今日陛下也不愿上朝吗?”江慕寒远远地便看见了殿中空空如也的位置,淡声问道。

负责伺候皇帝起居的小太监应道:“回督主,陛下近日照旧在宫中服药,说是病了难以上朝。”

服药?

江慕寒面色柔和地嗤笑了一声,语气森寒,“服的是何药?”

小太监噤声了,不敢说话。

还能是何药?自那年宫中事变以来,陛下整日里沉溺于长生药和重振起来的药,早就把自己折腾的形销骨立了。

“仔细伺候着圣上,可切莫让他伤了身。”

话音落下后,江慕寒就在满庭静默中踏入了大殿。

殿中的朝臣在听到门前的声响时,一个个就已经安静得跟卡住了脖子的芦鸡似的。

江慕寒穿过珠帘,候在了那髤金雕龙椅一侧,还朝着空荡荡的龙椅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个礼。

这等姿态,堂下朝臣早就不知见过多少回了,起初还有人说什么,如今都不敢再多言了。

毕竟那些进过东厂诏狱的官员们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有人曾说过东厂督主的眸子一扫,便能看出入了诏狱的罪臣有几斤皮肉多少骨气,能受上怎样磨人的酷刑却不至于死过去。

是以当江慕寒开口道皇上身子不适,近日不上朝了的时候,众臣反倒是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