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夜晚,寂静。
朝歌倚在榻上翻阅了一会书卷,困意来袭时,她翻了个身,抱着锦被,闭了眼。
奴婢悄悄进来,熄了里屋的灯,留下一盏外屋的夜灯。
天寒地冻,沈府的戒备大不如从前。
耳房那边值夜的奴婢也打起了瞌睡。
没有人察觉到有个暗影一闪而过,入了小姐的寝屋。
看,他就是可以这般的来去无踪。
凌陌花在朝歌的榻边坐了下来。
看她睡得正熟,他伸手想摸她的脸,想了想,又收了回来。
拿出一块手帕,他轻轻放在她的旁边。
等她醒来,看见这帕子就会知道,他过来了。
他静静的坐了一会,看着她沉睡的面容,压下把她就此掳去的念想。
她不应该陪他过见不得光的生活。
她应该在阳光下生活。
看着她娇好的模样,他周身的阴冷不知不觉就散开了。
模样也温柔的几分。
翌日。
一如凌陌花所想,朝歌早上醒来时,就看见放在枕边的帕子了。
展开,帕上绣有木槿花,她就知道这是谁搁在这儿的了。
拿着那块手帕,她慢慢揉在手心之中。
阿槿他昨晚又来了,可他究竟想干什么?
他可以无声无息的潜入她的房间,却并不曾伤害她。
她知道阿槿的本事,所以特意买了狼孩回来。
阿槿这是在挑衅她?
阿槿若就住在地下场的某一处,他也许已知道她买了狼孩的事情。
昨日买狼孩,她带着狼孩大摇大摆的出来,看见的人可不少。
沈朝歌琢磨了一会,琢磨过后,便把帕子先藏在枕下了。
披了衣裳起来,外面的奴婢听见动静,也就推门进来了。
伺候她洗漱,用过早膳。
朝歌问:“蓉蓉呢?”
这一大早上的,几个奴婢都在跟前伺候,只有她不在,她想蓉蓉是不是伤了风寒,才没能到跟前来。
红菱忍笑,说:“小姐,红蓉现在一心扑在了沈朦身上,不吃不喝不睡的,把卫姑娘要做的事情都抢过来做了。”
朝歌诧异,问:“此话怎解?”
红菱便把红蓉抢着要教沈朦学说话一事讲了。
昨个把卫珍赶走后,她一直陪在狼孩身边,晚上陪着他一块吃饭,等吃过饭,又陪着狼孩说话,一直在教他说话,还别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她的耐心教导下,沈朦还真学会了几个简单的话。
早起,她一早又去了沈朦那边。
教导沈朦洗漱,又陪他一起用过早膳后,红蓉就把他带到自家小姐面前,炫耀来了。
见着朝歌后,红蓉笑眯眯的说:“朦朦,来见过七小姐。”
沈朦果然弯了个腰,唤声:七小姐。
红芙调笑她说:“不枉蓉蓉姐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教导。”
红蓉得意,道:“朦朦,叫蓉蓉。”
沈朦也就叫了蓉蓉。
吐字虽然不利索也不清晰,总归是那么一回事。
奴婢们觉得有趣,嘻笑着围过来让他喊自己的名字。
等到嘻笑过,玩闹过,红蓉把沈朦带出去。
既然她乐意要教沈朦,朝歌也就由了她。
她自个坐下翻阅了一下帐本。
花颂这会前来见她,朝歌也就请了。
花颂拿了这两天招生的人员名单递给她,请她过目。
朝歌扫了一眼,说句:“你昨天才招生了三个人呀?比我预想的差远了,这几天你就专心忙招生的事情吧。”
天气寒冷,让她在外面忙招生的事情,花颂内心是一百个不愿意的,轻声说:“广陵的姑娘有限,恐怕就是再多招生几天,也是没什么人的。”
朝歌淡淡的道:“如果广陵没人,你就去海陵县,东阳县招生,直到招满为止。”
花颂一噎。
她才不想跑那么远的地方招生。
朝歌问她:“有问题吗?”
“我尽力。”
朝歌颔首,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花颂心里不屑。
哄谁呢。
她沈朝歌没有吃半点苦头,不照样被封为姬美公主?
说得好似她沈朝歌吃过什么苦头似的。
有人为她撑腰,她现在想怎么说便怎么说。
她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能说什么呢。
从朝歌的屋里退下,花颂闷闷不乐回去。
不远处,卫珍看了她一眼后,去见沈朝歌。
她正盯着手里的几个学生名单,蹙眉。
一定是花颂不尽心尽力,所以才招收不到学生。
把这事交给表小姐,简直是耽误她的事情。
她正琢磨着要再派个人去旁边协助一下花颂,卫珍就进来了,说:“七小姐,我看表小姐来过了,不知昨天表小姐招了几个学生?”
朝歌指了指面前的名单。
卫珍一看,就三个人。
她莞尔一笑,道:“七小姐,我瞧表小姐性子柔和,怕是放不开,由她继续去招生,怕是到年关,也招不到学生,不如这样,小姐你就放我出去跟着招生吧。”
朝歌打量她一眼。
人家都是偷懒不想干活,她倒好,天寒地冻的,非要抢活干。
她想了想,站起来,取了自己的裘衣,往她身上一披,给她系上。
卫珍受宠若惊,忙要推辞。
这般贵重的衣裳,她可不敢穿。
朝歌说:“保暖。”
“想去,就去吧,注意照顾好自己,你若是再受伤,我可是会心疼的。”
卫珍鼻子一酸,忙道:“小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行了一礼,忙退了下去。
小姐的裘衣穿在身上,立刻像披了个火炉似的,全身都热了起来。
她眼圈红了红,快步走出院宇,去追闷闷不乐的表小姐。
花颂心情不畅,从朝歌院里出来后在游廊里站了一下。
想当初父母活着的时候,她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
这等抛头露面的事,岂会舍得让她去做,尤其是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
现在沈朝歌竟然让她干下人的活。
卫珍寻了过来,唤她一声:表小姐。
她微微回过神来,看到她身上的裘衣,那分明是朝歌的。
卫姑娘不过是府里一个管事的,朝歌竟如何厚待她。
卫珍问她:“表小姐,今天还要去招生吗?”
花颂点头,淡淡的道:“卫姑娘这一伤,所有的事情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了。”
卫珍便笑道:“我这就陪表小姐一块去招生。”
花颂面上这才勉强高兴了一些,道:“卫姑娘穿得这般雍容华贵,怕是不适合招生。”
卫珍笑说:“这样更有信服力,也好让姑娘们看一看,我们姑娘家也能靠自己的能力撑起一片天,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