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聘一惊,本以为投降,没想到竟是诈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曹军虽然受惊,纷纷向后退,但是毕竟人多。那曹军作战方阵层层叠叠,曾格状将新野城围个水泄不通。一见糜竺带着车队冲了出来,纷纷靠拢过来。那糜竺车队仿佛冲进了淤泥中,寸步难行,包围圈越来越密。
那糜竺奋力砍杀,不多时,血染战袍,眼见周围曹军越聚越多,前面也是层层叠叠,马步军混杂,分明是根本不可能冲出去。糜竺精疲力竭,但是奋力坚持在二位夫人的车队旁边。
文聘远远见刘备军队越打越少,冷笑道:“叫战斗方队将刘备的军队分割开来,不要让他们能靠拢。”说着指挥卫队往车队中心靠拢,看来文聘想亲自上阵。
曹军作战方队见一团刘备军队,就用数倍的军队将包围,用矛乱刺,刘军损伤惨重。马军全部被迫下马,否则目标过大,容易被直接刺死或用箭射杀。果然,不多时,刘备军队已经几乎拼光。只有糜竺还带着不足百人紧紧围绕甘、蔡夫人的车绝望抵抗。
文聘在马上连连冷笑,略略提高了声音:“糜竺!带着两位夫人投降,我们保证你们的安全,否则,别怪刀剑无情!”那糜竺已经精疲力竭,几乎举不起枪,身中数枪,背上带剑,浑身浸满了血,也不知是自己流的,还是被杀死的曹军士兵溅的。糜竺见枪已经钝了,而且颇重,扔了长枪,拔出佩剑,连砍数人,厉声道:“休想!文聘小贼,小人得志,我糜竺誓死不降!”
“刘备叫你保护夫人,刀剑无情,两位夫人要是死在了战场上,你如何交代!”文聘见这招不行,开始用夫人的安全说事。糜竺果然愣了一下,腰间又被刺中了一矛。那两位夫人虽然没有向外面看,但也大致猜出了情况。那甘夫人在车内高声叫道:“糜将军!不要听文聘奸贼胡说!我和糜夫人誓死也不作曹军的俘虏!我手里有短刀!”
糜竺一惊,甘夫人藏了短刀,看来已经做好战场自杀的准备了,可惜自己无能,竟然要逼得二位夫人战场自裁。想到这里,糜竺不禁放声大哭,横过宝剑,对准颈部,就要自裁。
“将军!”有军士一把抱住糜竺,“将军且慢!看西面!”
那糜竺本来要挣脱,一听“看西面”,向西面瞥了一眼,顿时愣住了。那西边尘烟滚滚,万马奔腾,震得天地隐隐约约震动。那当头几名骑兵,遥遥在前面。
新野城池上,又是另一番景象。那孙乾看糜竺冲出一条道路,本以为有希望,但实际上还是颇为悲观的。果然,曹军越聚越多,孙乾一眼看出来,突围无望了。不知怎的,孙乾还是呆呆立在城池上,任凭城上箭矢飞舞,显得失魂落魄。接下来会怎么样?孙乾不敢想,二位夫人被俘虏,落到蔡氏或者曹操的手中?二位夫人战场自杀或者被杀死,然后像普通军士或者将领一样,头颅被割下来,被敌人挂在马前或者城墙上,当做胜利的炫耀?如果这样的话,所有的在场刘军士兵,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即使自己死了,也是抹不掉的奇耻大辱。
这些结果,孙乾想都不敢想,只是呆呆地立在城墙上。箭矢在他的耳边嗖嗖直响,他倒希望直接把他射死,这样他就不会看到最后的惨状了。
城上城下,都感到了天地一种微微的震动,以及一种突然的安静。所有的士兵,不论是曹军还是刘军,都停止了厮杀,停止了刺杀的矛、砍杀的剑。不论他们面向什么方向,不论前面的敌人面目多么狰狞,他们都停了下来,被远方的事物吸引了。突然的安静,让孙乾一愣。他随即看到西面尘烟滚滚的景象。
“难道是……”身旁的简雍喃喃道,“难道是他们……?”
“上庸方向……”孙乾似乎清醒过来了,“黄忠,是黄忠!”
“孙先生!糜将军!落尘帐下大将黄忠领十万铁骑前来救援!”传话兵的声音响彻了城池上下。
一瞬间竟然有些安静,好像很多人没有反应过来。几秒之后突然爆了欢呼声,垂死的,重伤的,被数倍敌军分割包围的,绝望抵抗的刘军士兵突然不顾一切地欢呼起来了。接着有惊恐的马嘶鸣声,曹军惊奇的交谈声,以及曹军战斗方阵队长的吆喝声:“不准后退!没有命令不准后退!”
“先拿下刘备的两个老婆!”文聘作为将领,瞬间显出慌张的神色,但是不久就面露狰狞。就像南方倔强的野兽、蛇,无论敌人多么强大,就是倔强地相信自己能够胜利,并且要不择一切手段实现自己的胜利,直到拼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在最后的时候,那倔强的眼神依然没有改变,要对敌人出最后的嘲弄。
但是刘军瞬间爆出的激情和兴奋是惊人的,曹军惊奇地现,百余名衣衫褴褛,满脸血垢的刘备士兵,突然脸上呈现出喜悦与豪迈的神色,突然不再笨拙了,不再精疲力竭了,不再胆怯了,而是几乎喜悦地、迫不及待地投入战斗,他们仿佛在说:“有本事继续来!到时候别特么跑!”
相反,本来以为能轻松赢得胜利的曹军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幼稚可笑了,他们现眼前的刘军士兵太拼命了,置之死地于度外了,不怕死了,会毫不犹豫选择同归于尽。和不怕死的人打仗,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啊!况且西面滚滚的马蹄声时时刻刻震动他们的耳膜,仿佛时时刻刻在告诉他们:“你们活不了多久了!你们将再一次看到闪闪光的马刀,如同蚂蚁被马蹄踏碎。你们还能得意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