隅中时分,一道嘹亮的呵斥声,从草堂内传出。
“放肆”但见一布袍男子,立于杏坛,怒目圆睁,手持戒尺,指向坛下一众孩童。
“我虽落第书生,尚知身之己任。授尔等学问,办学至今,倾力相授,每逢不解,更是不厌多言,盼你等青出于蓝胜于蓝,他日博取功名,出得此间,若得时运,匡扶天下,也算你等造化。你等竟瞧我不起,心寒,心寒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举头望顶,欲哭无泪。
此人名曰:陈晋文,本是离此四十里外古荣城陈家子弟。
(大齐陈家,天府洲四大家族之一,直系所在大齐帝都丘邑,其势力甚广,盘根错节,族中子弟,多有地方豪绅,更有文臣武将,朝中掌权。)
苦读圣贤经典十数年,若实有意入朝为官,面面俱到,上下打点,简直易如反掌,只叹其心高气傲,不肯低头于蝇营狗苟,再者人言,庶出的主子不如狗,因其母早亡,更不受生父所喜,自居于偏房破屋之中,下人奴仆更是肆意欺凌,年至不惑,早已对生活充满失望,心灰意冷之际,本欲寻得清净之地,一死了之。
后误打误撞到此无名山,见山中人家数十户,不为功名利禄发愁,不为他人口舌发忧,自给自足,自供自应,好不洒脱超然,故绝了必死之心,定居在此地,由来三年有余。
一月前闲来无事,到村中去寻高邻,本欲商谈,作物产量之事,偶然观到众孩童玩闹,猛然心中震动,幼学之年,如此荒废,实在可惜,若能解惑于人,也不枉这一身学问啊。
念及至此,便一一寻访村民,问清缘由,才知山村中,历来无学问者居多,祖祖辈辈都是代代传承,这么些年过来,多是如此。
陈晋文听之也是扼腕叹息,随即振奋异常,将来如若真能有一两个山村子弟,学成出得此间,他日传出去,也算我陈晋文没有荒废这满腹经纶。
说干就干,与众村民商议妥当后,建木动土,开设学堂,传授学问,解惑人生。
众村民知他熟读经典,识文断字,而今又肯毫不吝惜的将学问传授众家孩童,也具皆是喜不自胜,倾力相帮。
众人拾柴火焰高,半月未到,学堂建成,找来文房,画像至圣,裱于中堂,焚香祭奠,演露开蒙。
自学堂建成到授课,陈晋文居功甚伟,连日来劳心劳力,倾力相授,却成效甚微,孩童之中多有顽劣成性,不听教化者,对此陈晋文亦是哭笑不得,但念及众人年幼,常以宽容之心待之,只是今日,实属可愤,众孩童见他不发脾气,又经常板着脸,竟合起伙来,当众羞辱于他,说他是:嘴上穷理的傻书生,眼神不好的呆哞牛,一时间哄堂大笑。
着实是目无师长,将学堂当成了嬉笑玩闹的地方,故而才大发雷霆,实在是心中有气。
“先生息怒,我等不知轻重,胡言乱语伤了先生,请先生责罚。”
说话之人,是一身着竖褐的少年,此人正是小寒锋,低头行揖礼的同时,但见少年垂头丧气,黝黑的脸庞上,两条浓眉尽露愧疚,一双明眸闪闪发光,高挺的鼻梁此时也未显出半分倔强气,两方嘴唇向下耷拉着,仿佛无地自容。
众孩童齐刷刷看向仰头望顶,面无表情的先生,俱皆神情黯然,一同低头行揖礼,开口道:“先生息怒,我等不知轻重,胡言乱语伤了先生,请先生责罚。”
坛下众人,低头面面相觑,见先生久久不语,尽皆羞愧难当,常言道:接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孩童不知文人心高,心高者多有皮薄,与渊博者更甚之。如此胡闹,任谁也难能不怒,怎奈一众孩童又岂会明了这些。
片刻过后,正当众人无可奈何之际,那杏坛站立之人,下坛走向众人,来回踱步,缓缓开口:“没有规律不成方圆,未经磨砺难成大器,都说严师出高徒,一味地姑息纵容只会适得其反,即日起,再有扰乱课堂者,无故缺席者,目无师长者,喧哗聒噪者...必受教罚,或扑或挞,你等莫怪我心狠。”
言谈间眼神扫视众人,见众人低头无语,一双双行礼的小手都在微微抖动,心中一阵欣然,见威仪以立,便庄重道:“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盼你等谨记,学问并非一日之功,需下功夫,若不能苦心专研,到头来也终是碌碌庸庸。”言罢,见众人不明其意,无奈摇头,心中自语:都是孩童,怎懂得这晦涩道理。
故而开口又言:“既来学堂,当安顽劣之心,有不懂的地方要启手相问,先生定然解答,不可再有那哗众取宠,辱没他人的言行,你等可明白了?”
众孩童俯身下拜,一改嬉笑顽劣,异口同声道:“先生教诲,我等铭记。”
见效果达成,陈晋文面露喜色,孺子可教也,抬手示意众孩童落座,授课重讲。
落座之后,小寒锋心神不宁,先生授课的同时,似乎感觉有不祥之事要发生,忐忑不安,六神无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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