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眼前的君王深谙帝王之术,那乔佑玥便是破了这帝王之术的利剑,她不似深闺中的女子,一边读着女德一边取悦男人,她有着缜密的思辨能力,她亦有独立的人格,这份清醒与从容,让眼前的男子突然开始重新审视起她来。
女子见他不语,也端起酒樽,饮下,她慵懒的姿态悠然自得,散发着别样的魅力,她再度开口,“或者我们换一个思路,你想阻止我嫁到岳国,为什么?你是有什么布局,需要我去替你完成吗?说出来,或许会有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
顾明庭忽然看痴了去,许久,他才收回视线,重新给她满上酒樽,他问,“阿玥在我面前,永远都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可是在岳天城面前却是乖巧明媚,我却不明白,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呢?”
“他和你不一样。”她沉声回应,并不打算解释太多。
男子琥珀色的眸中闪过一抹阴鸷,他冷冷开口,“我的要求很简单,但却不能两全其美,因为我要你做的,是大夏的皇后。”
虽然心中早有预感,但是亲耳听到,还是让她从心底生出一阵阵寒意,她面色一沉,冷着脸控诉道,“顾明庭,你不过是想我掌管后宫,好替你对付太后,可符合这个条件的女子何其之多,为什么你偏偏要我去做?我早已心有所属,我心悦湛王,我们还有两个月就成婚了,顾明庭,你为何不放过我?你难道要把乔家的每个人都利用干净了才肯罢休?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她的眸蒙上了一层雾气,岳天城,应该是她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部分了吧,顾明庭这么想着,心底忽然生出疯狂的妒忌来,它慢慢膨胀,似乎要将他湮没,许久,他压下心中的不甘,收起一身凌冽,琥珀色的眸子,忽然变得温柔而深情,他轻叹一声,喃喃道,“利用?呵,阿玥,你当真感受不到我对你的心意?”
她起身,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她嗖的抬起眼眸,眼前人的面容开始变得模糊,她的怒意一瞬间冲破胸膛,变成嗓间带着恨意的低吼,“顾明庭,你竟然对我下药1
男子起身,想要扶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她转身,望着假山前惶惶不安进退维谷的小丫头,用尽力气朝她喊道,“纸鸢!纸鸢!快!扶我回将军府1
最后一语卡在喉咙间,她似乎耗尽了全部,她只记得自己倒下,预想的疼痛并未到来,再睁了睁眼,纸鸢无声的呼喊在她眼前恍惚着,她眼皮沉重,终于,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顾明庭僵在半空中的手在看见一袭红杉靠近之时,缓缓收回,他面色冷峻,似乎带着疲惫,他嗓间有些沙哑,只是轻轻唤了一声,“姐姐。”
纸鸢猛然回头,望着居高临下的顾明昭,她逼人的气魄早已把她吓得双腿发软,可是她怀中抱着昏迷的乔佑玥,无法行正礼,只能低着头,颤抖着叫着,“长公主……”
顾明昭并未正眼看她,只是朝着身后的婢女吩咐着,“把倾阳郡主扶到昭栖宫。”
纸鸢不松手,她虽惧怕,还是死死抓着乔佑玥的衣袖,她颤颤巍巍的开口,语气虽无气势,但带着超乎寻常的坚定,“启禀长公主,奴婢……奴婢不能离开郡主身侧半步,还望……还望长公主成全1
顾明昭并未理会,而顾明庭却挥了挥手,其中一个婢女让出空位,纸鸢见状立刻扶了上去,不多时,乔佑玥便躺在昭栖宫偏殿的床榻上。
婢女识趣的退出房间,但是纸鸢却诺诺的立在角落,脚步未曾有分毫挪动,顾明庭一袭明黄立在窗前,望着昭栖宫外婢女们忙碌的身影,顾明昭也不理会纸鸢的无理,她凌厉的目光扫过女子纤弱的身段,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手腕处的墨绿上。
她美目微微眯起,悄然伸手,扯下吊坠,纸鸢见状,只是闭紧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她将烛之影置于光亮处望了望,之后便收入袖中。
顾明昭做完这些,终于进入正题,只见她忽的扬起手指,纤纤玉指似有氤氲的白色,纸鸢定了定神,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待她反应过来,顾明昭的手指早已停在乔佑玥的眉心,不多时,她便收手后退几步。
纸鸢也不知是不是眼花,她竟然看到顾明昭方才还清爽的面容此刻早已布满汗珠,顾明庭见状,慌忙上前扶住她,他面露忧色道,“姐姐,你没事吧?”
顾明昭的眉眼间闪过一抹复杂,她摇摇头,并未多言,只是蹙了蹙眉心,道出的话语疲倦中夹杂着防备,“太后往这边来了。”
纸鸢听罢,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可只见顾明庭却并未起身迎接,而是拂袖坐在不远处的桌角,执起茶具饮起茶来。
而顾明昭,她只是垂了垂眼眸,调整好状态,便翩然走出殿外。
许久,直到外面的嘈杂声慢慢变小,纸鸢也站的有些累了,太后却始终未踏入偏殿来,她背脊上冷汗涔涔,床上,是自己要舍命相伴的郡主,不远处,是大夏的君王,她不知何时额间早已有细密的汗珠沿着她带着稚气的脸颊滑落,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日暮西山。
天色渐渐暗淡下去,岳阑芷早已跑到宫门口等候,却迟迟不见乔佑玥出来,终于,在她再也无法在逐渐暗淡的天色下分辨宫门处守卫的脸庞时,她一咬牙,直接跑去了乔予墨当值处。
她气喘吁吁的对守门的侍卫说,“快!我要见……乔将军……劳烦通报……”
侍卫一看是岳国四公主,肃穆的脸上闪过敬意,他道了句“稍等”,便慌忙而去,不多时,乔予墨如谪仙般的身姿疾步而来,他淡漠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眸中却闪过担忧。
他轻声开口,只是寥寥几个字,温润的语气顿时安抚了女子的焦急,“公主,发生了何事?”
岳阑芷声音中忽然带着更咽,眼眶里早已充盈,“乔将军,玥姐姐晌午时被太后招进宫去,现在已经快入夜,可她还未出宫,我和她约定好了,就算有事耽搁,她也会让人知会我一声的,可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