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暗语赴约(1 / 1)

海棠春 肖耳 1205 字 2022-09-29

如今且说那人取下斗篷上的帽兜,露出一张并不年轻的面容,只额间的一点殷红血痣煞是显眼。顾盼流连之间,亦依稀可辨年少时的光华风采。

她柔柔一笑,轻声道:“一别数载,渊哥哥的风采更胜往昔了。许久未见,一向可得安好。”

“托夫人的福,诸事尚可。”邵长韫淡淡应了一声,面上水波不兴。

“妾身可不是个有福气的人,渊哥哥这话可是说笑了。”她莲步轻移上前一步,眸间润润如水凝于邵长韫耳侧,淡雅道,“这偌大圣京城中,谁人不知咱这定国公爷与其夫人鸾凤和鸣、鹣鲽情深。若说托福,辛夷才当得起这第一人。妾身一个事外人,哪里当得起托福二字。”

“客套话罢了,夫人又何必当真。”邵长韫微阖双眸,避开了她的目光,语调冷冽道,“再者夫人身份尊贵,此番说道怕是不符您的身份。”

“渊哥哥这话说得好生见外,让妹妹如坠寒冰。”她眉尾轻展,维持着面上的端庄优雅,“当年,若不是妹妹一片芳心错付,也落不到今日为人继室的地步。虽说同样都是国公夫人,妹妹心中却犹感天差地别。”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襄国公谢永忠的续弦——赵文华。说起这赵文华,她与邵长韫尚有一段旧缘可寻。

这赵文华天生聪颖,生就一副水晶肝儿、七窍心,且犹爱兵法权谋之术。当年,赵文华因听得邵文叔为当世不二之谋士,便自寻于邵文叔门前,意欲拜师学习。邵文叔念其年幼丧父,便收她于门下,悉心教导了几载。

亦是因此,这赵文华与邵长韫得以同席几载,师承于邵文叔。却不料这红楼女儿最多情,情寄红豆思鸳鸯。亦不知自何时起,这赵文华暗生情愫,思慕于邵长韫。

怎奈这落花有意弃枝落,流水无情绕花过。那邵长韫虽说年少风流,也是头一等的痴情人物。又因他一直将赵文华当做妹妹看待,这才未曾察觉她的心思。

谁知就这般阴差阳错之下,直至邵长韫迎娶了沈辛夷为妻,赵文华才豁然顿悟。只可恨她心怀憧憬待郎君,错将韶华年岁抛。

赵文华亦因此虚度了几载光阴,一时沦为圣京诸人笑柄。终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由其姐赵文瑾作保,嫁与了谢永忠为继室。

就是因着这段旧缘,此后又引出了多少痴怨纠缠。如今这两人觌面长亭了残局,亦是此前因所致。

邵长韫知当年之事虽说仅是赵文华一厢情愿,但他身处此间未言明,仍旧有失。他坦然凝目于赵文华的双眸,言有愧疚道:“当年的确是在下未曾察觉,没有及时言明,才致使夫人虚度了几载光阴。今日,在下既然来赴夫人之约,自是做了赔罪的打算。”

言罢,邵长韫叠手敛衽,长揖到底。

赵文华双目炯炯,紧紧盯着邵长韫看了良久,喃喃问道:“无论妹妹提什么要求,渊哥哥都会答应吗?”

邵长韫立起身来,微微低下清瘦的脸庞,诚恳道:“只要在下能力所及,愿尽力与之。”

赵文华眼波流转,她抬手轻掐着染得血红的凤仙花指甲,粉面露喜笑如花,不疾不徐道:“渊哥哥瞧我这指甲染得可好。”

邵长韫面色一愣,赵文华这平白一问,倒叫他有些摸不准其意。邵长韫敛了敛心神,轻声道:“夫人,在下……”

“很丑对吧。”赵文华猛然开口截断了邵长韫未出口之言,自顾说道,“妾身前些日子断了指甲,虽然后来用这花汁染了得以补救,可是怎么瞧都比不上原来的好看。这女人也是,一旦错过了韶华年纪,哪怕抹上再多的胭脂,也终不是原来的那张玉容粉颜了。”

“夫人想怎样?”

赵文华眉尾一抬,安然笑道:“光阴且需光阴还,渊哥哥能付得起吗?”

邵长韫目光凝结了一下,眸色突转幽深,阖目说道:“只要夫人能收手,在下愿意以命换之。”

“命,你的命?”赵文华樱唇轻启,双眸间笼上了一层浓雾,掩住了她眼中的所有情思。“哥哥风华绝代世无二,妹妹怎么舍得呢?”

邵长韫只觉一股怒火直涌上来,他勉力压下,语调冰寒道:“那夫人便拿小女撒气吗?”

赵文华眉睫轻动,装傻笑道:“渊哥哥在说什么?妹妹怎么听得好生迷糊。”

“初一日的那出双车计,夫人瞧得可热闹。”

“那日,妹妹未曾传过戏班子,又何来热闹一说。”

邵长韫神情漠然,从喉间挤出了一言,接连问道:“那陈启、陈婆子两人,夫人可识得?”

“倒是未曾听说过这两人。”

“当真。”

赵文华面色一冷,哼道:“哥哥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两个粗夯人,硬要往妹妹身上攀扯,妹妹却是不识得的。”

听得赵文华这一席话下来,邵长韫双唇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他知赵文华必不会承认自己所为,便不再纠缠结果,直入主题道:“夫人是聪明人,你我亦不必互相试探,在下只有一言相询。”

“渊哥哥直言便是。”赵文华端庄一笑道。

“那六字之言,暗锋已出,夫人手中想是有了必胜的筹码。目今,在下只想知道,夫人怎样才肯收手?”

“筹码是有,只看渊哥哥想不想叫它现世。”赵文华步履轻盈踏前一步,眸光烈烈逼近邵长韫道,“渊哥哥既是能勘透妹妹隐喻,这字面的意思又怎会不懂?”

邵长韫心中猛然一震,面上却未露端倪,徐徐道:“虽然萧帝赐婚明诏未下,可此事已然是板上钉钉,圣京城中更是无人不知你我两族联姻之事。欲得生,不可合。这字面之意虽易,可这抗旨不尊亦是死罪。前亡后殒,夫人已将在下生路尽数斩断。”

赵文华听他语调平缓却满溢讥讽,不由轻声笑道:“渊哥哥素来善谋,目今不过小小地一出双亡计,哥哥又怎会放在眼中呢?凭哥哥的才智,必会寻出生路来,又何须妹妹插手。”

“夫人早就知晓,退婚一事必不可行,在下亦是无路可退。”邵长韫面容甚是悲怆,叹道。

“这可未必。”赵文华笑驳了一句。

邵长韫知赵文华面慈心狠,出手便是杀机,计不成必不言。而她今日却飞鸽警言示之,提前相告,难保不是一线生机。

思及此处,邵长韫不由露出一丝希冀道:“夫人手段,在下自问有所了解。今日飞鸽警示,难道不是念及旧日的情分吗?”

“旧日情分?当年,妹妹放下身段,意欲效仿娥皇女英之时,哥哥可曾念及过旧日情分!”赵文华失声轻笑,面上竭力维持的端庄破裂待散,“更为可悲的是,那人还是个身份低贱的丫头。你我之间若有情分,也早就叫这时光消磨尽了!”

“既然夫人无意细谈,在下亦不再相扰,就此告辞。”邵长韫见她状若癫狂,知自己再言无意,拱手行礼,便欲离去。

“且慢,渊哥哥暂请留步。”正当此时,赵文华突然开口道。

欲知赵文华意欲何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