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蕴娇滴滴地说着话,仿佛就是在与她柔情诉说着什么天大的喜事。
听在白芷的耳里,耳朵里都能流出油渍泥泞,忍不住让她打了好几个寒颤。
“主公果真说得没错,你出身卑贱、行为粗鄙,放浪不端,就连心思都是如此歹毒的。”
提到主公之时,她的娇音嗔软,语气语调都无意识地拔高上去了几分。
“你一个堂堂杀人犯倒是说起我来了?说,你身后的主公到底是何人?”姚蕴满眼失望,这个女人当真是无可救药了。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明知故问。”她无所谓道。
姚蕴见她没有丝毫的松口,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的主公心思深沉,对我的习性癖好都颇为了解,竟然会用招娣这个名字来引着我把你留在身边,我还是很佩服的。不过嘛”
“不过什么?”
“我方才听你提及到主公之时,嗓音中都多了几分仰慕和爱意,而且对他说过的话推崇备至。你的主公定然是风姿绰绰、威风凌凌之人,绝对不是你们口中那个人所轻易可比拟的。”
“你、你、你”
“你就算如此维护他,当你成了无用之人,他也会狠心将你抛弃的。就如同那念念姑娘一样,如今就只剩下一具无人问津的白骨尸首罢了。”
她一直紧紧抿着唇,不为所动,许久之后才幽幽出声。
“自我出生以来,我阿耶阿娘就视我为不祥之人,只会打骂责罚我,不把我当人来看。可是、可是只有他,只有他会把我捧在手心上,关心我、呵护我,视我为珍宝,这就足够了。临死之前,我只想问清楚最后一件事,我已经伪装得如此好了,你到底是如何看穿我的?”
“你想讨我欢心,所以特意学做了很多点心,可是在这偏僻的荒北之地,你竟然还能学会这白露团子。我的确是很喜爱白露团奶酪酥,不过都已经是在长安的旧事了。你若不是天赋异禀,那就是别有用心。从那时起,我就怀疑你了。”
她抿了抿唇,虚软无力地垂下了四肢,不再反抗挣扎,就如同砧板上吐着白沫任人宰割的将死之鱼了。
翌日清晨,侍卫发现白芷面色惨淡地躺在胡榻上,唇角残留了点点干涸血迹,已然没了气息。应当是深夜之时就气绝身亡了。
可是从昨夜直到今日早上都再没有任何人进出过,因此只有一种可能了。白芷昨夜前来偏院杀人灭口之时,就已经提早服下了某种毒药,无论事成与否她都只有死路一条了。
“回都护的话,那位白芷姑娘死了。”
萧承毓安坐在胡椅上听着萧二的禀告,翻阅着手中兵书,目光幽深,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保存好她的尸首,找人去查明她所服下的是何种毒物,再仔细检查她的身上是否有留下过什么痕迹。”
萧承毓心底澄澈,幕后之人既然送她入了这都护府做奴婢,断然没有再能让她活着出去的道理,她就是一个弃子了。
得了命令,萧二此时却没有即可离开,反而有些犹疑道:“都护,姚娘子说要去查验那女子的尸首,还说要向她认识的一位老前辈请教。属下一时拿不定主意,还请都护做主。”
“无妨,让她去瞧一眼,你先下去吧。”
萧二微微松了口气才转身离开。其实他方才就已经让姚娘子进去了,实在是顶不住姚娘子热诚恳切的求情,幸好他没做错事。
姚蕴仔细查验过了她的尸首,将种种症状皆写明在信中,再托人送去给祁连山上的老头郎中。若是老头郎中的话,他一定能根据这毒药寻到蛛丝马迹的。
萧十三是因为她的命令才留在了地牢里头看守犯人。无论如何十三是因她而死,她都都无法咽下这口气,日后定要寻了机会亲手为他报仇。
日子过得飞快,鸟飞兔走,转眼便是深秋时节了。
盐税改革如火如荼地稳步推进中,在这北庭都护府管辖的六州之内,通过层层选拔,总共有四家颇具规模的商户获得了官盐专卖权。
实行了一个月的时间,如今这六州内的盐价已经降到了每斗一百七十钱的价格,的确是大有成效。不过这盐税改革之路道阻且长,日后恐怕还会横生波折。
事关民生的盐价降下来之后,周边百姓的手头宽裕些许,欲要离开故土举家南迁、另谋他处的想法亦有所松动。
北庭都护府的后门处,侍卫们将一箱又一箱沉重又磨损的破旧木箱子搬进了某一处隐蔽屋子里。
“都护,这里是满满当当的一万两黄金。还请你过目。”
姚蕴抹了抹额间的热汗,长舒了口气,要把这一万两黄金全部都点算清楚,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萧承毓蹲下身去,随手捻了捻其中几块金块的底部。金块底部的产地和编号刻字已经被烫得平平整整,一点痕迹都摸不出来了。想来这一万两黄金早已被重新融烧提炼过一遍,这可就是干干净净的钱财了。
他抬眸瞧她,幽黑深邃的眼眸子里熠熠生辉,有意无意地透出几丝赞许。
“蕴娘果真厉害,未雨绸缪。”
姚蕴明白他意有所指,颇为认可地微微颔首:“那是,我姚蕴做事还请都护放心。”
“不过,余下的两万两黄金,不知蕴娘有何打算?”
“都护,我是市井生意人,守信为本。不过嘛,都护身居高位,处置我就如同揉捏掐死一只蝼蚁那般轻而易举。妾身我还是要留个心眼不是嘛?下一年,妾身会再继续将余下的其中一万两黄金送来的。”